close

    他一直想把自己當作思雪,可是內心明白自己的不配,所以他逃走了,逃離二層天,可以是他沒將纏臉繃帶拿下,這是因為他捨不得放下,放下那幾個月在二層天的美滿生活,那個不屬於他的生活。

    「你……你為什麼會這樣!」方看清他的面容,炎冰眸大瞠,衝上前去慎看他臉上的疣與黑毛是否為假,沒想到竟然為真!

    不是……他不是桔雲?那昨晚的無名公子……難不成才是真的桔雲?

    「我天生就這樣子了。」雲臉上臉蛋比起數月前更加難以入目,肉疣凹凸不平,顆粒更多,黑毛更繁,臉龐則因長久未曬太陽而泛白。

    雲以衣袂拭去臉上的淚水,再將繃帶緩緩纏回。

    「你不是桔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雲。」雲半斂長睫,抖落睫上晶珠,待纏妥繃帶後,他突然破涕而笑,笑自己怎會突然失控,哭得這般難看,還是在這個孩子面前。

    驀地,門板「咿呀」一聲打了開來,見鼠妖手拿兩個包子進來,丟到雲和炎冰的懷中。

    雲小心翼翼地剝開包子,見裡頭肉餡香蘊,白煙裊裊而上,不禁嚥了一口唾沫,然而就在雲張唇欲咬包子之際,一道黑芒化空劃閃,打落他手中的包子,連帶於他指上劃出一條紅痕。

    「想吃?」鼠妖嘿嘿一笑,手執長鞭一甩,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身上,啪啪幾聲徹響,劃破了他的衣,淌滑出刺目鮮血,刺得炎冰眉眼一顫,卻是默不作聲。

    「誰叫你惹惱了大人,要你明白別逞英雄,免得多受皮肉之痛。」鼠妖恣意甩落長鞭,發出「唰」地數聲,半晌才收住攻勢,一臉諂媚地看向炎冰,衝著他笑,再踢踢雲滿是傷痕的捲曲身子,而後旋身離去,掩上門板。

    望著鼠妖離去時的笑容,炎冰幾乎肯定這兩個妖靈就是自己的手下,可是他不明白,原本下令是明日才做的事,怎會提早了?這其中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呢……」

    炎冰看向不管食物是否已髒,仍是邊淌淚邊吃落地包子的雲,眉宇不禁緩緩攏起。

    他知道自己認錯人了,雲並非桔雲,可是夜冥又怎會在他身邊打繞?桔雲到底是誰?這個雲又是誰?

    雲嚥下包子緩緩爬起,抬起無神的藍瞳,眸瞳驀地一顫,視線穿過窗口看向外頭,他走至炎冰身旁壓低嗓音,語中帶著哽咽地道:「溫水你快逃吧,從窗口的地方逃出去,外頭沒人守著,你能逃出去的。」

    「沒這個必要。」炎冰冷瞳中蘊著不解的波芒。「我若走了你不怕嗎?」

    「怕,可是這是我的錯,定是我昨晚瘋了惹到別人才會這樣的,不關你的事,你快逃吧!」語落,雲不管身子傷口的疼痛,彎身將炎冰抱了起來,不由分說地把他塞出窗口。

    「雲,你!」孰可忍,孰不可忍!要他堂堂魔帝穿過這麼小的窗洞,真是大丟了他的臉,他心一怒,欲反身使出魔力將他踹開,卻因耳聞雲真心且哽咽的啜泣聲,頓時滯住了動作。

    「溫水,很高興能認識你,可是我可能……可能沒辦法再見到你了,如果……如果你沒有家可以回,就到竹屋等白天……我是指白晝,他同你一樣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將這隻玉笛交給你,你快乘著玉龍逃走,我沒辦法陪你了……我……嗚嗚……」

    雲將玉笛塞到炎冰手中,推了推他的屁股,將愣然的他自窗口處推了下去。炎冰俐落翻身,足輕點黃土之地,後旋身抬首看向雲,正欲發難之際,卻見雲神情不掩擔憂地朝他揮了揮手,以氣音道:「快走吧,自己小心一點。」

    一瞬間,炎冰呼吸窒悶,好似有什麼哽在咽喉,心頭煩悶極了。

    身為魔帝的他,可需要這樣被別人擔心?這種滋味縈繞著他的心扉,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受,很奇怪,卻不會不舒服。

    他將玉笛給了吾,那他呢?不……他不會有事的,吾只是要妖靈玩玩他罷了,過不久就會放他回去了。

    也好,吾就趁現在回魔界一趟,看看夜冥是否被堆積如山的公文給壓垮了。呵,敢瞞著吾與神祇私會數月,就要有被玩弄的心理準備。

    思及此,炎冰心情大好,將玉笛貼在唇上吐息,一道清透聲頓時徹響天際,喚來玉龍破雲天降。

    炎冰回身看了一眼雲,後翻躍至玉龍背上,在雲的注目下,離開了此地。風動捲塵沙,四周綠樹搖曳颯颯,看似清朗的天氣與涼風,卻捲不走雲心中的恐懼。

    望著炎冰離開的背影,雲心頭微顫,後縮到牆角,將臉埋入膝間,雙臂環膝,安靜地等待將來的荼毒。

    未幾,「咿呀」一聲,門板打了開來。雲聞聲身子不禁戰慄,更加恐懼地往後再縮。

    「走了?」鼠妖嗓調微尖。

    「對,真是走了。」樹妖嗓音低沉。

    「太好了,快快快!」

    聽聞兩妖對談,雲甚感不解,卻又不敢抬頭看,耳聞兩妖的腳步聲越漸接近,他淚水更加奔騰奪眶。

    怎麼辦、怎麼辦?他一定會被打死的,早知道就不要以酒換肉包子,這樣他就不會醉瘋了,嗚嗚……怎麼辦?嗚嗚……白天快救救我。

    沒想到一發生事情,他就想到白晝的好,因為他會靈力,一定能救他離開;更因為他知道自己並非思雪,又沒有排斥自己。雲未曾想到,在發生危急時,竟想依賴起比自己還小的孩子來了。

    「……公子,你還好嗎?剛剛那幾下的力道可是太大了?」驀然,雲頭頂上傳來一道令他不解的話語,他身子一顫,愣愣抬頭。

    「就說你太用力了,人家公子都冒血了。」樹妖大掌推了鼠妖一把,令他一個踉蹌,險些絆跌。

    「呃……」雲驚愕結舌,不解地怯怯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啊?」

    「啊?就是剛才不小心太用力了,請公子別怪罪我們啊!」

    「不是這個,是……你們不是綁了我嗎?這、這……」

    「唉!差點忘了,酒啊!拿酒來給公子喝。」樹妖宏亮嗓聲一叫,鼠妖登即將已攥在手中的酒遞給雲,並朝他嘿嘿一笑,那笑對鼠妖而言是和善的,可是自雲看來,卻是十分詭異可怕。

    酒?是毒酒嗎?要毒殺他了嗎?

    雲苦皺著臉,淚水又再度滑下了。

    「怎麼?不喜歡桂花酒嗎?要不……快去換一個!」樹妖揮了揮手,指示鼠妖快去換一瓶,卻見雲搖搖頭,淚眼濛濛的說:「不管什麼酒,結局都是一樣,又何必再換。」

    「呃……公子果真是高人,說得話令小的聽不太懂。」鼠妖撓撓頭,習慣性地動了動靈活的鼻子。

    「是啊,公子說的話玄之又玄,是真正的高人啊!」樹妖拔了片頭上的樹葉,涎著諂媚的笑。

    不懂,雲絲毫聽不懂,他只覺得一顆心沉重絕望,就似落入黑暗深淵一般,看不見一絲光芒。

    「快喝吧、快喝吧!」

    兩妖鼓催著他,令雲無法拒絕,他縮縮脖子再抬頭,他倆笑容在雲眼裡是帶有狠意的神情。

    雲身子抖了抖,垂頭看向手中的酒,未猶豫太久,只因害怕再被鞭打,倒不如一次解決來得痛快。思及此,雲乾嚥一口唾沫,屏息著氣,將唇含上酒壺,一飲而盡。

    晶瑩水酒沿著他的唇邊滾落而下,他感到好喝極了,卻又痛苦極了,那顆因一直流淚而發疼的腦袋越發燒熱,醉意一波波醺然而上,他臉頰托紅,視線越漸不清。

    迷濛酣醉之中,見四周天旋地轉,如身處狂風大浪之小船,擺盪旋繞,醉暈得令他想嘔,好半晌終是越漸無識,他才緩緩闔上眸瞳,醉倒入眠之境。

    「醉了……」

    「大哥,你說他醉倒真能醒來嗎?」

    「公子不會騙我們的,他是誰?他是擊敗閻熙的無名公子耶!」

    待半晌,兩妖等得有些急了,來回踱步不歇,然而就在樹妖方開口之際,雲便翻起身子,坐挺了起來。

    雲神情由呆愣轉為了然,再由了然轉為睿智,他以指拂了拂垂落兩旁的髮,唇角上揚,眸透銳利有神。

    「辛苦你們了。」雲看向他倆,點頭道謝。

    「不辛苦、不辛苦!」他倆涎著燦笑,雙掌互相搓了搓。「公子那個銀兩的事……」

    「當然,我說到做到。」雲轉銳眸,看向遠方天際。「只是另外一隻蝙蝠妖……」

    「他追上去了,悄悄跟隨那孩子走了。」

    「嗯,很好,那我之前提的文房四寶可有準備?」

    「有、有!」兩妖涎著諂笑點頭,自外頭搬來了一個木桌,桌上安置著文房四寶,雲見狀一拂衣擺,從容步至木桌前。

    原來,昨晚雲醉後清醒,快速於腦中分析炎冰的身分,對他存有懷疑,是以假裝酣醉成瘋,知曉他在後尾隨,戲便演足了,直至他離去。

    此兩妖是他找來演戲的,昨晚雲化作無名公子,自閻熙手中贏得冥幣一百兩,吃飽喝足後,再與此三妖協定,兩妖將自己與炎冰綁住,令一隻尾隨炎冰,看他是往哪裡飛去,若是魔界……那銀髮與紫紅眸瞳,就怕中了他心中所憂。

    思及此,雲卻突地喟嘆。

    之前還以為未飲酒的他,有變精明了點,孰料近日竟較過去更笨更傻,可如今一想,這事出定有因,難不成是因為那杯醉無敵的關係?雲斂眸,以指輕撫臉龐,指尖感到的顆粒肉疣,較過去更加明顯。

    自從那日於中央界飲下醉無敵後,突然得到強大的靈力,可後勁卻令他感到痛苦不堪,也是在後勁發作之後,他的思緒好似堵上了什麼,腦袋較過去更不靈光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