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兩個月後──

    幽幽靜然，絕美空靈，白雪覆枝椏，卻見大地敷上鬥豔百花，銀白的雪方觸於花，迅疾融化成珠，於葉上緩滑。

    白雪之中可見一抹人影坐於石椅上，雪花墬於紅褐髮上，卻是自動滑落，半點也不沾覆，那頭髮緞成披未濕，配上那張清靈絕美的臉孔，更具動人的柔和。

    「小七你可有記起什麼嗎？」桔梗撐著紙傘，由遠踱近，他伸手輕撫雲的臉龐，見他眉眼微顫，緩緩抬眸，眸中帶有令人憐惜的迷芒，下一秒，他緩緩搖頭。

    「桔梗大神，我真是不記得了。」

    「這裡是雪華山巔，是你的出生地，還記得初見你時，你身子小小的，由師父抱著回來，十分愛笑惹人喜愛。」桔梗以指腹摩娑他額間的淺藍圖騰，眼中柔芒似能融化白雪，語聲輕柔於風過一般，貼拂。「唉……你受損的靈脈已復原，可是記憶和神識卻依然未回。」

    「桔梗……」驀地，一道熟悉嗓音響起，語氣中帶有幾絲哀傷，雲聞聲身子忽地一震，登時將臉埋入桔梗懷中。

    「桔雪別過來，他怕你。」桔梗伸手安撫著雲，忍不住又再嘆息。

    他以為魔帝的血應能連同小七那不穩的心智都能治好，可沒想到閉關兩個月後，醒來的小七卻非他以為的聰明，而是當初那個沒有往昔記憶，時而呆愣不足信心的雲，如今他對桔雪懷著害怕恐懼的心，對自己又特為依賴。

    不同了……相同的樣貌，性子卻截然不同，記憶也未恢復，難不成真得恢復記憶，他的個性才會有所改變嗎？可是要怎麼做，怎麼做思雪的記憶才會恢復呢？

    「小七……」桔雪佇在一旁，臉色哀戚地瞅著雲，他的心好似抹上了一層黃蓮粉，苦澀不堪。現在雲一見到他就躲，一見到他就顫，真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得到雲的原諒，怎麼做他才能不害怕自己。

    「我們回去好不好？」雲緊抱著桔梗，怯怯發聲，雙眸仍然沒有朝桔雪看去，只低垂著眼，凝盯眼前一片燦白的花海與冰雪。

    「真沒想起什麼嗎？」見雲搖頭，桔梗輕撫他的背，嘆道：「你想回去便回去吧……」

    「謝謝你，桔梗大神。」

    「都說別稱我大神了，叫我桔梗或是師兄、師姐都可以。」

    「可是……」雲緩緩抬眸，望進桔梗那雙深邃的灰黑眸瞳，眸子不禁一顫，他含笑垂眼，覺得此刻溫暖、幸福極了。

    他很喜歡桔梗，桔梗就像他想像中的兄姐一般，特是溫柔。他很羨慕桔雪，其實他現在是不怎怕他的，可是為了汲取桔梗的溫柔，他不得不這麼做，也只有這副德性的他，才能得到桔梗的關心，雲是這般想的。

    他想當桔梗大神的弟弟，這個念頭是一直蟄伏在心中的，他承認自己的貪心，過去為了得到好的生活，他希望自己是思雪，可是當他明白自己真是思雪後，他卻逃避了。

    因為思雪是個可憐人，癡癡守候百年，換來的卻是一把穿胸利劍，真心換絕情……

    雲揪緊桔梗的衣，將臉偎在他胸前，長睫覆灀，輕輕抖落滑下。

    當他發現自己真是思雪後，他想選擇不當思雪，他要當雲，一抹自由自在的雲。

    「桔梗，可不可以……」雲長睫微顫，輕緩道：「別再叫我小七或思雪了，叫我雲可好？」

    桔梗未多思考直接頷首，長指覆進他的髮，以指代梳輕緩梳理，噙笑柔聲道：「之前就曾聽聞你在中央界的事蹟了，你自稱為桔雲，可曾想過未來以此名字自稱？」

    「中央界的事蹟？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不過……桔雲、桔雲……如果真能以此為名字，我更是歡喜。」同樣桔字開頭，是否代表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桔梗幽幽一嘆，想起現在的雲是不記得醉後的自己，自是不知道當初他在中央界自稱桔雲，而這桔雲兩字可在天界引起喧然大波，就連一層天的神祇也曾派手下探聽此人。

    這樣的榮耀是屬於雲的，說不準讓上頭的皇室神祇發現了他，更有辦法治好他的病也說不一定，而且若讓他以思雪這名字過活，就怕夜冥會發現他仍存活著，雖不明白夜冥的心思，但是他真不希望夜冥知道思雪未死。

    思及此，他不禁想到過去的思雪，以治癒能力列為天界前幾位，其速度身法也大有名聲，較為弱的只有攻擊術法，然而若能飲上桔雪特調酒，所有能力幾乎皆達頂峰，連不擅長的攻擊術法也能跳躍性地增強，唯後勁十分傷身，那樣厲害的他，不該是如今怯弱的模樣。

    「桔梗……」雲眼珠子轉了又轉，嚅唇半晌，想法噎在咽喉間，他怯怯地看了桔梗一眼，見他朝自己溫和一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桔梗，我想當你的兄弟，不知可不可以？」

    「啊？」

    「剛好可以配上桔雲這名字……」雲說著頭又垂了下來，以指扭著衣角。

    他說出口了，好不容易啊，他憑著自己是思雪的這個條件，壯大了膽，對桔梗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就不知他應是不應了。

    「好。」未讓考慮的時間拉長，桔梗幾乎極快就回神答應了他。「不管是兄弟姊妹，不管是思雪還是桔雲，你想要什麼身分就什麼身分，我只希望你能快樂，也希望你……別再躲桔雪了，雖然我知道他之前待你不好，可是他已在反省自責了，你可否對他親和些許呢？」

    雲聞言雙眸大瞠，揚唇燦笑，那笑甚為耀眼，比白雪清靈，比花朵更艷，讓人見著好似被吸附了住，雙目都難以移視。

    「瞧你開心的，可是應了？那麼從今以後我便叫你桔雲囉？」

    「嗯！能當桔梗和桔雪的弟弟，是桔雲天大的福氣！」桔雲全身不停顫抖，是為心中的激動狂熱，好在他說了出口，他真能當了桔梗的弟弟了！

    「弟弟啊……其實也可稱是妹妹，你可能不曉得自己身體構造不同一般男人吧。」桔梗撥了撥垂落在桔雲額前的秀髮，柔聲道：「我們是由天地、宇宙所生，我是櫻花蛻變，桔雪是桃花蛻變，而你是百花和雪。我們胸前平坦，乍看之下與男人無有分別，可是在發生……嗯……」

    桔梗擰了眉宇，似在思考怎生解釋才好，好半晌才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罷了，簡單來說，當你愛上女人且發生關係的當下，你的身子便會成為男子形態，待激情過後又會變了回來，若愛上男人則為相反。」

    雲聞言神色突轉淡然，瞳眸遠望他方，淺笑道：「愛？我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雖說過去有段刻苦銘心的愛戀，但現在的我已不記得了，也沒有那份情的存在……」話一頓，桔雲轉眸看向桔梗，輕聲問道：「那麼，倘若我愛上的也是無分性別的神祇，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