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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

日陽照頂,時已正午,拂來的風由涼中帶暖,然,熱芒自頭頂直射,令劉羽臻額沁薄汗,緩落於頰。

「冬天太陽怎還這麼大啊……」劉羽臻身騎壯碩黑色駿馬,一手執韁繩,一手握黑紗帽帽緣,以帽作扇搧了搧風,去了些因日正當中的炙熱感。

「越北越熱,且說已近春天了。」白駒逸身騎白馬,與劉羽臻相併而行。

「是啊,快過年了……」劉羽臻瞇眸仰首,見白雲稀疏,高浮藍天。

其實現下他倆還在中興王朝的南方,其溫度比任何地方的夏天都還舒爽,太陽應是不毒,可就因為他倆連續在陽光的照射下奔馳,想不流些汗也難。

這十幾日劉羽臻同白駒逸走遍各大山脈,她告訴白駒逸自己在找一位神醫,卻未明白告知尋得是他的結拜弟弟,趙旭崢。連日來的相處,她發現白駒逸對待她果真不同,待旁人冷寒如深潭;待她則熱情如猛火,雙面人,當真是雙面人啊!

難不成這就是羈羅的本性?

思及此,她轉首看向他,用帽子拍了下他的手臂道:「白駒逸,為何你待別人都這般冷淡,與待我差別甚多。」

「因為妳是玥玥。」白駒逸抿唇淺笑,眉目中的神韻透著幾分柔情。

「噫……就說別再這般看我了,轉過去、轉過去。」劉羽臻朝他翻翻白眼,見他唇角上揚,眸中卻透著無奈與苦澀。

打從決定與他相隨後,她就與他約法三章,第一,不准對她不規矩;第二,不准對她「放電」;第三,打理早晚餐。其實她覺得自己有些壞呢,這麼感覺好像是要利用他的廚藝,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雖然真是如此……

不不,這是因為他太心機了,沒事做這麼好吃的食物引誘她,害她現在都離不開他的食物了,不過……還真有些給她心虛的。

思及此,劉羽臻轉眸偷覷他一眼,見他依言不看她,眸視前方緊抿唇瓣,手中韁繩規律地甩動著,與她相併而行。

「誒……白駒逸。」

「嗯?」

劉羽臻有些不在地搔了搔頭,這陣子都沒給他啥好臉色,在想該不該同他道歉,別再逼迫他這盟主大人下廚了,可又思及,倘若之後吃不到美食該怎辦,唉……糾結啊糾結!

「我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對你很差?」劉羽臻指握韁繩略略泛白,雙頰尷尬地染上紅潮,眸一轉,見白駒逸直盯自己,俊眉輕挑。

「很差,不,非常差。」除了前幾日他手臂受傷時,玥玥有為他傷口擔心了下,在那之後幾乎不怎搭理他,害他以為……玥玥厭惡他了呢。

苦澀如潮水般湧入心間,白駒逸斂眸喟嘆,勾以一抹澀然的笑,見他如此,劉羽臻心頭頓時一緊,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一般神祇為完成任務,每當十六歲便會憶起天界發生的點點滴滴,可是為何玥玥早已過了十六歲生辰,卻沒有憶起他倆的過往?

「其實我也覺得對你不太好……不然這樣吧,你將昨日做的那包『烏梅餅』給我,之後就別再花時間忙食物了。」

「你想趕我走?」白駒逸眸一沉,心底有些抽疼。

「不是!」劉羽臻猛搖首。「我是……唉,老實跟你說,剛見你時覺得你無賴得緊,我確實是不怎喜歡你,所以盡其所能地壓榨你,要你做這做那,可這幾日我看你也沒再欺負我了,又任勞任怨,我本就不喜歡那些欺負人的傢伙,可如今我反而成了欺負你的人了,我的心真有些給他……愧疚呢。」

語落,劉羽臻再次尷尬地搔了搔頭,轉首望向他,心跳突漏一拍,見他唇角上揚,眼眸因笑而瞇成了彎,那笑仿若春天提早到來,浸沐於春風之中。

「玥玥。」

「呃……嗯?」

「妳這愧疚的心先留著,等到妳記起過去,我再同妳討回來。」白駒逸眉一挑,笑眸帶些邪魅,一別適才的黯然。

白駒逸突地用力揮動韁繩,疾奔至她前頭,再一回身拉扯韁繩,「籲」了一聲,馬蹄登時高揚,駿馬噴了噴鼻氣,足落黃土濺了些塵,劉羽臻見狀也急忙扯住韁繩,止住馬匹奔前。

白駒逸俊眸凝視她,淡揚唇道:「玥玥,我有些事要辦,沒辦法陪妳尋人了,改些天我事辦妥,會去找妳的。」他垂眸睇向她腕中手鐲。「現在我已不用擔心找不到妳了。」

當然,有銀鎖在手,她想躲都躲不掉,不過有些好奇他要去哪,這陣子幾乎與自己寸步不離,怎突然說走就走?難不成他真不想做飯給自己了?啊啊!真討厭,怎麼腦中的想法就是脫離不了美食呢?

劉羽臻指一縮,攥成拳,猛往自己腦袋敲了敲。

「玥玥?」訝於她突然地自虐,白駒逸怔愣了下,卻見她乾笑幾聲放下手,以指刮了刮頰。

「我沒事,你忙去吧!我自己找也行。」

「嗯。」白駒逸轉首眺望遠方一座矮山,突陷一陣凝思,半晌才收回視線,回首道:「玥玥,妳若要尋人,別去那座山,神醫不可能在那裡的。」他指向適才靜凝的山頭,表情有些嚴肅。

「那兒是哪?」

「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罷了。」

「倘若普通你就不會特別指它了,擺明就是不普通。」劉羽臻灑然挑眉,唇畔勾著興味的笑。

「嘖嘖。」白駒逸突陷困擾地擰眉搖首,沉靜片刻忽翻身下馬,足一蹬地,逸雅的身形飛過,他一展臂將劉羽臻自馬背上攬入懷中,但見她紫色裙裾隨風揚舞,腦袋一時之際反應不過來,眸瞳大瞠地瞪視著他,直至旋身著地,雙足踏實,她還有些怔愣。

「你……」話未落,白駒逸驟然俯首貼近,幾乎與她鼻息相對地對視唇與唇間幾乎抵觸卻未真正貼覆彼此的溫熱氣息撩拂著對方。

「玥玥,同妳打個約定,若妳不聽我的話真去了那座山,那麼這雙唇就讓我吻到天昏地暗。」白駒逸唇上移,輕吻她的額,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鬆開束縛她的手臂,忙不迭蹬足躍回馬背上,一扯韁繩往前奔馳,瞧他離去的方向,竟是他適才所言說,不可去的矮山。

方自怔愣中回神,劉羽臻雙頰瞬染緋紅,望向他離去的身影,她不禁扯嗓大吼:「白駒逸你這個大無賴,我何時同意要與你打約定的!」

白駒逸未回話,僅是回首朝她一笑,再回頭直視前方,一甩韁繩,朝遠方奔馳而去。

「莫名其妙,搞什麼鬼?」望著遠方一抹黑點,劉羽臻安靜地佇立著,清風掠耳畔,拂起一綹紫色髮緞,突然沉浸於如此安靜的氛圍中,她有些不習慣,且有莫名的惆悵縈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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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劉羽臻進了附近的城鎮,這日她真是沒有接近白駒逸說的那座矮山,雖然不想理會白駒逸的約定,可是……說不準這一切都是他的詭計,就為了引她上勾,那傢伙總愛捉弄她的!

劉羽臻至一間看來頗舒適優雅的客棧前停住,她翻身下馬,將馬栓至客棧旁的木柱上,方步入,迎面而來的店小二見眼前身著華衣,頭戴黑紗帽的姑娘忙涎著笑道:「姑娘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還有幾樣菜來,順便弄些馬料喂我那匹馬去。」那匹駿馬是白駒逸前些天弄來的,也不知怎得地,不過能騎馬代步省得費力,是好事也就別計較了。

店小二點頭應是,後而領她到一處空桌,拿著一塊毛巾仔細地擦拭著,再於廚房內端出了一壺熱茶,為她斟茶。

「客官請慢用。」語落,店小二走回廚房,吩咐廚子做幾樣菜後,又走出來招呼下一位客人。

劉羽臻執起茶杯啜飲幾口,當即一股熱流暖活了她的胃,雖說中午熱意灼人,可冬天就是冬天,晚上氣溫驟降,連吐出的氣都有白煙,而今熱茶暖了身,雖說茶味差強人意,卻也令她滿足了。

她抬眸環視四周,見裡頭佈置雅緻,還放了幾幅掛畫,審視周遭的眸停於其中一幅掛畫上,見其掛畫氣勢磅礡,令她想起了趙旭崢,趙旭崢擅長畫的即是這種山水畫,卻因如此令她心底突感悵然,不知心中人到底去了哪兒。

喟嘆幾回,待上菜後她忙執箸子欲以食來轉變心緒,可聞其菜香卻令她生不起想吃的慾望,就因這陣子被白駒逸養刁了嘴,照理說應是美味的佳餚,一放入她嘴裡就像在嚼青草般,不僅難吃還有些噁心。

唉,白駒逸臨走前竟忘了將烏梅餅拿給她,害得她現在……不,說不定這也是好事,從今日開始,待忍過十五日後,她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思及此,她沉下心緒催眠著自己,告訴自己眼前菜餚是多好吃、多美味,然,乏味的菜餚嚼久了,竟也發些香。一發現此事她不禁瞠眸,揚笑執箸慢食,果真是越嚼越有勁,這餐她細嚼慢嚥,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吃完。

破解了,她破解「厭食症」了!原來這食物得慢嚼才有味,雖不及白駒逸做得好吃,可還能下嚥,比以前好上多了!

劉羽臻喜出望外,嚼著已發冷的白飯,越嚼越發甜滋。

「小二。」驀然,一道耳熟的聲音劃過,劉羽臻轉首望去,見此人身著一襲黑色細紋衣衫,未有任何贅飾在身,黑底灰紋反透些光澤,看其質料定是不斐。

此人墨黑長髮高挽,以藍色絲帶繫綁,瞧那絲帶甚為眼熟,莫不是自己懷中珍藏的髮帶?可看那人背影卻不似她心中人,倒是十分熟悉,卻想不出是誰來了。

「哎,公子!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男子聲冷然。

再次聽見男子的嗓音,這回劉羽臻冷意爬上全身,身子微微發顫,她呼吸略微急促,下意識摸了摸帽子,然而在男子旋身之際,她呼吸驟然停頓,屏息著。

見羈羅眸瞳如黑夜裡的星子般明亮,又寒潭般冰冷,他眸瞳髮色因施術而染黑,看來如常人一般,男裝打扮且已梳整,令他俊豔的樣貌有一絲文人丰采。

她沒看錯吧!羈羅的眼睛……看得見了?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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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