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倘若那張信為假,那麼如此莽撞害得可是你啊!」劉羽臻在一旁默默地點頭暗忖:「是啊、是啊……我連面對那無緣徒兒都有問題了,哪還有能力可救你們?」
青衣男子輕擊桌案,雙瞳慎視四周,才壓低嗓聲道:「現在黑龍尊者有難,我們怎能坐視不管呢?」
「我瞧你是妄想那一個願望吧!」
「你怎這般說呢!」
「況且錦玥……不,黑龍尊者是男是女你可知曉?」
「這……信上倒是未提及,可我猜應該是男的!近日不是有個留言,說錦玥是男人,又是皇上的師父,信內有提到,錦玥真是皇上的師父呢!我猜這流言十之八九是黑龍尊者自己散波的!」
「總之,這等事情仍得從長計議。」
「這……也是……」
而後,一干人轉了話題不再續談,劉羽臻則品著店小二適才送來的糕點,心思仍在他們適才所言的話題之中。
不知散波這消息的人是誰?難不成……是羈羅?不不,羈羅怎可能會幫助她呢?況且羈羅怎會知道她與洛凡過去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曉得了!不過羈羅身後好似有誰幫助著呢……對了!是魔教教主展恨天,但是……這種事情應當用不著這大陣仗吧?
啊啊……對了,此事有無可能是白顏瑜做的呢?他的皇帝徒兒好像同白顏瑜說了很多他們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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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正點,春風清,朝陽明,些許瀣露自花葉斜滑,方滴落,葉片略抖,風拂過,花枝顫動,耳聞啁啾鳥鳴,為清新的早晨拉開序曲。兩抹人影相偕步行於皇宮的御花園之中,步伐甚慢,因今日免朝參,是以,白顏瑜同劉羽臻一起入宮,而後再各自至所屬機關辦事。
「你說,這麼做對我有何好處?」白顏瑜眉眼含笑,似拂過的春風,眼底盡是一片燦華,他瞅著劉羽臻道:「你的伙食費我都還沒同你要呢,我怎可能還傻傻地撒銀子給別人?」
方才談論劉羽臻昨日所聞,她原本懷疑是否是白顏瑜所為,可如今聽他所言,那疑惑的心又被撇了開來,她撓了撓頭,乾笑道:「這倒也是。」
「但是如此一來,會不會真有人冒著你的名,欲同皇上領賞呢?」
「我也不知,不過……依你所見,你可猜得出皇上為何要將我的畫像貼至告示上,還找人說書,要如此大費周章有何意義?」劉羽臻隨手捻了一株在地球上未曾見過的紅花,花上覆著細毛,上有晨珠流動著。
「人言可畏,百姓的聲音比什麼力量都還大。」
「可目前聽見得卻是負面消息比較多呢!」劉羽臻無聊地拔著花瓣,揉成一團於指尖上,清淺的香味隨著風拂過劉羽臻的口鼻,若未細聞還嗅不出半點味來。
「你可曾猜想過,散發負面流言者,興許正是皇上。」
「他為何要這麼做?」
白顏瑜眉一挑,手一攤,上揚的唇映燦身後花卉,是一派清新的絕美。「你就等著瞧吧!」
劉羽臻摩娑著指尖未有言語,突一陣徐風朝白顏瑜的方位送拂而過,驟然間,他伸手扣住劉羽臻的皓腕,頓令她心跳漏了一拍,甚為驚愕。「怎麼了?」
白顏瑜將她掌上的花瓣撥開,微擰眉道:「這花有毒,你等等去洗手。」
「啊?」
「適才沒注意到,帶酸澀的苦味……這是……」他執起劉羽臻糊滿紅色汁液的手,未靠近鼻子,僅是半斂眸瞳輕輕嗅之。「是閉月花……」
閉月花?真特別的名字,她只聽過閉月羞花。
劉羽臻學他湊近指尖,用力聞著,淡淡的香甜,未又半點他所言的酸澀與苦味。「你鼻子有問題嗎?分明就是甜味,比玫瑰香還要再清淡一點。」
劉羽臻白了他一眼,卻見他斂了笑容,正色道:「難道你不覺得手指有些癢痛嗎?」
「這麼聽你一說……好像有點麻。」劉羽臻忙不迭用衣袂擦拭沾附於指尖破碎的紅花,這麼如此細看,食指與拇指竟已微微浮腫,透著紅花汁液,上有細細短毛。
「此花有細毛,細毛帶酸性,且花液有毒,你如此做更會加刺激皮膚,還是快去洗個手,再去太醫院拿藥抹著吧,要不然會越腫越大。」
聞言,劉羽臻心下一驚,愣愣地望著他,未幾回過神識,速朝他點頭告別,旋身飛躍而離,映上四周燦彩的花園,如化黑色艷蝶,直朝井邊奔去。
方來到井邊,她提起一旁的木桶汲水,木桶盛滿水後,一個猛力著地,灑落一地點點水漬,她未有理會,僅是疾迅地將附著在指尖上的毒液清理乾淨,如此努力地在水中抹去毒液,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作畫極需施力的食指與拇指,卻依舊腫脹未消。
「唉……我真是沒事找事,給自己添了個麻煩!」望著紅腫的指,劉羽臻哀嘆好一回,然而她再伸手按壓指腹,竟未感半點疼痛,就似麻醉了一般。她蹲在井邊,如此望天思忖好半晌,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陷入一陣天人交戰之中。
最後,她還是決定直接至雅藝殿上工,原因有二,其一,手指僅發脹發麻,不感絲毫疼痛;其二,雖說來到宮中已有幾個月的時日了,可是她還是不知道太醫院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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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疼!啊啊啊──」一道激烈的哀嚎聲響徹整座府邸,聲淒厲,伴著幽幽之夜風,頗有一股詭譎之感。
「疼死你也好。」白顏瑜為她腫大得如「米龜」一般的手掌上藥,平時上揚的唇已抿成一直線,深邃的眼瞳仿似燃著兩簇火苗。「沒看過像你這麼笨的神祇!」
「唉……誰知道未上藥會整隻手都腫起來。」劉羽臻眼眶涎淚,微微撇唇,一副做錯事死不認帳的小孩一般。「我有去洗手了……而且我不知道太醫院怎走,宮內這麼大,很容易迷路的。」
一直以來,她不想與太多人有所牽扯,每次事情做完後,她都直接回府,或是至禮部找白顏瑜一同返回府邸,也未在宮內有所逗留,是以,不知道太醫院在哪也不無奇怪。
「你當官起碼也有三、四個月了,怎連麼太醫院的位置都不知道?」白顏瑜拿條布巾將她的掌裹了起來。「再者,你不知道可以來禮部問我啊!」
「不想打擾你啊……」她可不敢說,禮部這麼遠,她可懶得繞過去,原以為只是小事,沒想到竟是件大事。
「我看你是懶吧。」
哈哈……被發現了……劉羽臻乾笑幾聲,舉起左手搔了搔髮。「不過這下又要起請假了,右手動不了,等改日消了腫,我看一定會被大家瞪的吧!」畢竟上回休了兩周,少了她的幫忙,進度整個拖延許多,而今又……蠢蠢地受傷了。
「這也是你自找的。」白顏瑜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豈料,如此冷寒的神情,令他晶亮的墨瞳比起以往竟更顯燦采,令劉羽臻望之愣然。
「你在生氣嗎?」她一直以為白顏瑜是好好先生,從不生氣的。「我可以當作你在為我擔心嗎?哈哈……」
聞言,白顏瑜神情一愣,眸突略瞠,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劉羽臻,如此相視而望,一瞬間氣氛突陷凝窒,竟得連一根針落地都可聞。好半晌,他逐然揚唇燦笑,恢復往昔的笑顏道:「我當然擔心你啊。」
不知怎地,聽到這句話,竟令劉羽臻感到有些不快,興許是那張一如既往的笑顏,令這句話感到並非真心。不知是否多疑,還是真為如此,劉羽臻一直覺得白顏瑜對自己仍有一份隔閡,除了適才他略透氣憤之時,那樣的他,才讓她覺得是真實的。
休養個五日,劉羽臻的手終是消了腫,也在今日入宮接續作畫,發出超越常人的速度,短短半日的時間,就將原先堆積的稿子給畫完了。然而這五日,王城與宮中又出現了極大的變動。
前天,數名長相俊美的男子自稱是錦玥,並且個個對於皇上所提的問題都能對答如流,甚至揚言自己為傳說中的神祇,黑龍尊者所投胎。
像是在說這場鬧劇還不夠混亂,昨日又突然出現了數名女子也自稱是錦玥,同樣的說詞,不同的性別,可重點是,她那無緣徒兒除了接納外,竟無任何懲處,似尚在觀望,也似苦無決定性的證據,怕一不小心將真正的錦玥給趕走了。
是啊,她現在是凡人,又無半點靈力,她的無緣徒兒該怎麼找出「真正的錦玥」呢?不過想想,她的無緣徒兒真認為她會為了那一個願望,而自稱錦玥入宮嗎?這也太小看她了吧!若說被強架入宮內倒還有可能,可要她自己承認自己是錦玥,這絕對不可能!
而今,劉羽臻抱著隔岸觀火的心態,就等著看古靖煌怎麼見招拆招了。
出了宮,時已申時,天還算早,白顏瑜同劉羽臻回到府邸,換下官服後,相偕步至一間客棧。今日白顏瑜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說要請她飽餐一頓,從頭至尾眉眼含笑未歇一刻,頓令劉羽臻頭皮發毛,不知滿肚子壞水的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鬼主意?你說笑了,我只是想請你罷了,倘若你不要,那也就算了。」說罷,白顏瑜作勢要走,登即被劉羽臻給拉了回來。
「開玩笑的,我感謝都來不及了!怎會不要呢?」劉羽臻一手勾住他的胳膊,一手摸了摸遮面的紗帽,眸瞳隔著紗帽轉了轉,倍顯興奮。「你看,大伙兒都在瞧你耶!等會兒會不會一湧而上?」
「還不是拜你所賜?」
「可你為何不戴上紗帽呢?」
「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他們。」話一頓,他唇角略揚,灑然而笑。如此曖昧的話語,配上輕躍於他纖長睫上的燦麗日陽,他的笑特顯刺目,也特顯迷人,令劉羽臻一時之間管不住心跳,有越發增加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