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他們。」話一頓,他唇角略揚,灑然而笑。如此曖昧的話語,配上輕躍於他纖長睫上的燦麗日陽,他的笑特顯刺目,也特顯迷人,令劉羽臻一時之間管不住心跳,有越發增加的趨勢。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你、你幹嘛直瞅著我瞧?」略燙的雙頰,令劉羽臻特顯不自在,不過好在她紗帽遮面,掩去她略略發紅的臉頰。
劉羽臻常在想,為何遇上白顏瑜,總遏制不住焦躁的心緒,過去常待在她身側的人,都與羈羅五覺脫離不了關係,所以她臆測過,白顏瑜有無可能是羈羅五覺之一,可又想到慕容霞給予她的熟悉感,這念頭頓時又會散了去。
「你不是會武?」
「啊……嗯。」
「那麼就交給你應付了。」白顏瑜掃了一眼四周直盯著他看的百姓。
「啊?什麼?」疑問句方落,四周百姓逐然一湧而上,仿如豺狼虎豹,爭先恐後欲捉住白顏瑜領賞,出於反射動作,劉羽臻手扶在白顏瑜的肩上,足蹬於半空,以他為基準,畫出了一個弧,每落一步足,便蹬飛一名百姓,如此轉了一個圈,四周盡是倒地哀嚎的百姓。
「啊!」糟了,不知有無傷了大家!劉羽臻足方落地,想上前攙扶,豈料竟被白顏瑜攫住了腕。
「快走!」白顏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搶了她遮面的紗帽,頓令她那張貼了鬍子與疤痕的臉孔現影。
「你怎搶我帽子?快還我啊!」劉羽臻心急了,少了遮面紗帽就如少了防護一般,令她喪失了安全感,雖然已貼上假疤痕和鬍鬚,可還是會感到恐懼。
「放心,有我護著,白堡主無法找你麻煩的。」濃醇低語聲,似封罈許久的芬芳醇酒,縈繞在劉羽臻心尖,充斥著令人滿足的癢意,聞聲便能酣醉於中。一時之間,劉羽臻腦袋一片空白,她感到淚液涎眶,蘊釀起一波感動的水珠,很想放聲痛哭,這是因為朋友之間的窩心嗎?他們稱得上是朋友了嗎?
「若真是讓他抓走了,大不了就同皇上說,讓他救你吧。」聞言,充塞在胸臆間的感動瞬間被四散破滅,涎眶的淚珠頓時眨下,劉羽臻瞇起眸瞥著他道:「喂!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
「在性命交關的前提之下。」白顏瑜半垂著頭,朝她挑了挑眉。
「好吧、好吧……」聞言,劉羽臻撇了撇唇,算是同意了他的回答。白顏瑜一手抵著紗帽,另一手則繞過她的肩,以掌貼她的頰,姿勢有些怪,可步履速度卻未曾減慢。
「站住!別跑!」耳聞身後百姓追奔而來的喧鬧聲,此情此景竟讓劉羽臻感到荒唐得好笑,她穩住身息,突屏氣,一手捉住白顏瑜搭肩的手,另一手扶住他的腰,猛地蹬足飛躍,姿勢雖不佳,仍是在眾人眼前翻過屋瓦,縱身於隔壁大街,循入人潮之中。
「跟我來!」一入人潮中,白顏瑜便領著她打繞王城,如此一來,劉羽臻被他帶得有些發暈,可是倒也讓他倆躲避了群眾的追逐。陡然間,白顏瑜頓住步伐而不動,劉羽臻這才仰頭看望,竟是落足於上回讓她花上六十兩銀的那間客棧前。
「就這家吧。」
「竟是這家客棧……你不怕我同你上回一般,胡亂點食物,讓你大破費嗎?」劉羽臻隔著紗帽望向他,一時之際竟不覺得彼此貼些得甚近而不自在。
「不怕。」
「喔?看來你帶得錢挺多的。」劉羽臻故意挑著秀眉,眸子上下移動,表明地打量著他,然而隔著紗帽,卻望不見裡頭那張俊美的容顏。
「反正不夠錢,就把你抵在這兒當店小二吧。」白顏瑜語中隱透著明顯的笑意,他鬆開擱在她肩上的手臂,率先邁開步伐走入客棧。
陣風拂過劉羽臻的頰,為她拂去心中的燥熱,望著白顏瑜的背影,她陷入一陣思忖。「不知現在的我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嗎?」未有出聲,劉羽臻輕掀唇瓣靜喃著,未幾,她不再兀陷凝思,也舉步入內。
待他倆安坐於靠窗的坐位,點妥菜餚後,兩人靜望街上,此時夕陽已現,紅霞灑落而下,為大地鋪上一片紅橙,拂來的風有些涼,舒爽極了。突地,白顏瑜開口劃破彼此間的寧靜,道:「對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怎麼?」
「你還記得嗎?你有一樣很大的怪東西,被皇上運回宮裡。」語落之際,白顏瑜那雙眸瞳閃過一抹精炯,卻因隔著紗帽,未讓劉羽臻瞧出半點端倪。
「喔……你是指檔車啊。」
「那怪東西是車?」白顏瑜語氣中透些訝異,他執起涼茶細細啜飲,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優雅。
「嗯,怎麼了嗎?」涼風遣送,拂起劉羽臻的髮,她將之撩至耳後,望視著窗外街景,對於此話題倒顯得心不在焉。
「我想問你……那東西怎麼使用?」擱下茶杯,白顏瑜以指托下顎,視窗外的眸瞳轉至劉羽臻的方向。
「啊?你想騎車?」
「只是好奇。」
「就算我解釋了,你也不會騎的。」劉羽臻托著腮,靈活的眸子轉了轉,這才正視著他道:「欸,你知道那台檔車被收到哪兒了嗎?」
「在皇上的寢殿內保管著,可是卻無人會使用。」白顏瑜眸瞳無意識地掃過他方,然而在見到一抹人影後,身子驟然而顫,眼底閃過一抹含笑的精銳,他低聲道:「這樣吧,你教我怎麼使用那台車,我就將這頂帽子還給你。」
聞言,劉羽臻挑了挑眉,搖頭嘆道:「這個交換條件也太爛了吧。」尚未答應,劉羽臻陡然感到頭頂一陣風拂,帽子已蓋在她的頭上,她正想發聲抗議,唇方啟,聲未落之際,竟聞一道清脆且熟悉的嗓聲自後方響起。
「羽臻姐姐!」
「漂亮夫子!」
穆清與白祿棟嗓調透著極大的興奮,然而最先奔至他倆身旁的,卻是化為身白駒逸的羈羅,他霍地攫住白顏瑜的腕,然而在看清眼前人的當下,卻是陷入愣然。
「白堡主,真是太不湊巧,我們又見面了。」白顏瑜抽回手,長指扣著顱側,笑容燦麗奪人眼目,同羈羅怔愣轉冷寒的神情成了極大反差。
「怎是你……」
「怎不是我?」白顏瑜轉眸視移,在見到互相推擠,迎面奔來的兩抹嬌小人影後,那燦爛到甚為刺目的笑容,竟轉為迷人的淺笑,放柔的眼眸似隨風飄絮的蒲公英,輕柔不沾著,不艷麗卻甚為耐看。
「祿棟,好久不見了,他是你的朋友嗎?」那個「他」,自是指穆清。
「啊?他是穆清啊!」白顏瑜微愣,隨後眸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劉羽臻,上揚的唇角透著一抹了然。他想起來了,過去劉宇曾頂著他的身分在學堂裡教書,應是新來的學子吧。
「你不是羽臻姐姐……」穆清原堆著興奮的笑容,化作無限的失望,他鬆開為了推擠白祿棟,而揪在他衣袂的小手,改揪著自己的衣角,噘起小嘴,眉眼不掩難過之色。
「啊!你是黑色的漂亮夫子!」白祿棟小嘴大張,睛亮的眼瞳烙著興奮之芒,蹦蹦跳跳地奔到白顏瑜身旁。
「有沒有乖乖讀書啊?」白顏瑜唇角噙著溫暖的笑意,垂眸而望,伸手輕撫著他的頭。
「有啊!比穆清還認真!」
「亂說,是誰一直喊著這邊的夫子好無聊?是誰上課常常打瞌睡的!」不甘莫名被拖下水,穆清在一旁嚷著澄清。
白祿棟瞪了他一眼,哼聲道:「我是看你睡著我才睡的!」
「可是我醒來了你還在睡!而且你還偷哭呢,羞羞臉!」白祿棟聞言窘紅著臉,急急反駁道:「我哪有哭啊!反正你睡得比我多!」
「你才睡得比我多!」
半斤八兩啊……這兩個小鬼頭。瞧他倆拌嘴的模樣,不禁令劉羽臻感到好笑有趣,也很是懷念。
「好了,以後上學你們就監督彼此吧,倘若誰又睡著了,就來同我說,讓我來訓斥一頓。若你們不知我住哪,可以問白堡主,當然,假如兩人都很乖,該有的獎賞也會給你們。」白顏瑜拍了拍白祿棟的背,輕輕地將他帶到羈羅身旁。
「白堡主。」白顏瑜俊眉一挑,未再言道,然而看他的神情也知,欲讓羈羅將兩個小傢伙帶走。
有別於前些日子化為蘇毓齊的羈羅,這回化身為白駒逸,就是過去白駒逸冷寒的性子,他未開口,冷冷地掃過劉羽臻,再將視線抽回,舉起步履邁至最裡面的空桌,與他倆有段距離。
面對吵吵鬧鬧的兩個小傢伙,羈羅只是靜靜地啜飲著,似乎渾然不覺吵,兀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
劉羽臻不了解羈羅怎又換了人,也不明他是怎同穆清與白祿棟解釋,又或者,他根本沒有解釋?那兩個小傢伙一點也不知道眼前的白駒逸,其實也是蘇毓齊和趙旭崢?
沉默片刻,劉羽臻不時趁機凝望羈羅,雖說僅隔著一條薄薄的紗帽,可她覺得彼此之間似有條深不見底的橫溝般,一顆心惆悵難受,仿若浸了冷水,開懷不起來。
待店小二上菜後,白顏瑜執箸夾了口青菜入碗,這才突然開口,頓將劉羽臻的心緒拉回。「為何穆清會叫你羽臻姐姐?」
「啊……」
「你不是說身為錦玥的你,是個男人嗎?」
「呃……」劉羽臻夾了一塊切片拷鴨,思忖一陣,才心虛的道:「我沒說我是男人,只是說並非女人,其實我本靈無性別的,可男可女。」
乍聞這番話,白顏瑜為之怔愣,而後以掌摩娑下顎,眸沉瞳凝喃言道:「啊……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語未落,他自陷凝思。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