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原先在看到羈羅現身時，現場突地紛擾起來，然而現下大家都自動歇靜，雖然不知怎一回事，可在見到他能忍受如此劇烈的疼痛，獨自走來，一股莫大的震撼襲上了大家的心頭，令現場氛圍靜默。

眼前畫面模糊了，錦玥雙腳越漸無力，好幾步都險些絆跌，卻又被他給撐了住，然而最後落下的步伐，他終是無法克制身體的乏力，往後傾倒。聽聞眾人抽氣聲響，驀見一道黃光掠過，當即一隻大掌避開了他的傷口，扶上他的背，將他橫抱起。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大家都說你是錦玥，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呢？要去找師父是吧！」熟悉又沉穩的嗓音令錦玥黯沉的雙眼瞬轉明亮，一張熟識的臉孔躍進了他的眼簾，男子一頭褐色短髮，如利鷹般的褐色瞳眸燦亮迷人，拂過的風撩起他的衣袍，為他平添了幾分不羈的風姿。

「啟天……」錦玥唇角上揚，是為安心，他虛弱地喃言：「快點，不然羈羅會消失。」

啟天眉頭深鎖，雖感困惑卻未提問，他口喃著咒語，未幾，自空中降下一隻黑色靈虎，他乖順地湊到啟天身旁，有些撒嬌地磨蹭著他的腳。

「乖，『黑黑』別蹭了。」啟天一蹬足，躍於黑黑背上，動作輕巧，不欲扯痛懷中人的傷口。「去大殿。」

語落之際，黑黑恍如一道黑色光絲，掠過湛藍的天，轉瞬間，已至大殿外頭落足，見旋風於自周揚飛，挑起沙塵與些許葉瓣。

啟天躍下虎背，忙將錦玥抱至殿內，但見玄祈已佇立至殿上，擰眉看著他倆。「師父，錦玥他……」啟天語未落，已被玄祈截了去。

「唉……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玄祈眸視錦玥紅紫雙瞳，發一長喟嘆。

「師父！」錦玥掙扎躍離啟天的懷抱，他猛地下跪，神色哀淒地望向玄祈。「救救羈羅，請您救救羈羅！」

「沒想到你神識還能這麼清楚，未完全魔化嗎？」玄祈踱至錦玥身前，手一落指，見一道白色氣旋乍亮，罩住了錦玥的傷口，減輕他的疼痛感。

玄祈垂首凝視錦玥髮根，低喃道：「還有些淡紫色，是什麼使你控制住了魔意？」

「不知道……有個聲音……不，這不是重點，請師父救救羈羅，羈羅還在徒兒體內未被完全吞噬，請師父將他的靈體引出，師父一定可以的！」錦玥抓著他的衣襬，語氣裡透著心急。

「為師是能夠將他的靈體引出，可他靈體破碎不全……根本無法救回。」玄祈喟嘆，雙睛眺望遠方，淡斂的神情令人瞧不出底蘊來。

「不……不會的！」錦玥渾身一震，莫大的恐懼瞬襲上心，他緊揪著衣襬的手未鬆，不停喃著：「師父一定有辦法的、師父一定有辦法的……」

「求求您，徒兒什麼都不要，只要羈羅回來，如果徒兒消失了……羈羅能回來嗎？」他淚如雨下，鬆手緊抱懷中瓷瓶，切切哀泣。

「如果我將自身靈力散去，那師父就可以完全收回羈羅的靈體了，是不？」錦玥哭得悲顫，淚沾地，與一地暗紅血色相融。若可以換回羈羅，他願意這樣做，只是……就再也見不到羈羅了。

玄祈聞言再發一長嘆息，搖首道：「真是個傻孩子。」

他旋身凝思一陣，好半晌才回身望向錦玥，臉色肅然凝重。「為師必須要知道你是何種魔靈，才能決定是否救回羈羅。」

「師父！」錦玥聞言幽黯的雙瞳霎時轉為清亮，他拭去淚水猛點頭。「師父要怎麼樣做才能知道？」

「探看你過去的記憶。」

錦玥一怔，心頭隱隱顫動，因莫名恐懼生然，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口答應。「好！」他緊閉雙眸，全身微微發抖，強烈且沒來由的恐懼一湧而上，他懷抱瓷瓶宛如抱著羈羅，給予自己安心。

「先將羈羅的靈體收回。」玄祈輕撫他的肩。「再不收回，之後想救也來不及了。」錦玥聞言睜眸，暗鬆一口氣。

「忍著點。」玄祈蹲下身，朝他傷口一劃指，但見包覆他傷口的白光於瞬息間消失無蹤，指一彈響，插於他腹部的雷戟猛然竄出，錦玥疼得齜牙裂嘴，表情猙獰，可他不敢吭聲，僅是攥拳忍耐，驀見幾縷參雜著紅氣的黑息自傷口處紛湧而出，他知道那是羈羅的靈息與自身相融所至。

玄祈右手一翻，手臂倏變透明，他掌心朝下伸手一探，自傷口處伸入體內，錦玥緊咬下唇屏息著氣，隱忍強烈劇痛，但見玄祈猛一拉扯，由錦玥體內拉出一團深紅色氣體，氣體迴繞他的掌心，與不少黑氣糾結纏綣。

汗水自錦玥額角緩緩滑落，他臉色發白，全身已沁滿汗意，一攤掌，將封魔瓶遞出。玄祈接過瓷瓶之際，錦玥再也遏制不住痛楚，撲倒於地，顫抖的指彎曲成爪，用力地抓著另一隻手臂，見手臂上烙著明顯的指痕，溢出了血。

玄祈將靈體收至瓷瓶內，他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睇著，喃道：「果然……」

「怎……怎麼了？」面對神色嚴肅的玄祈，一股難掩的心慌攫住錦玥的心。

玄祈無聲嘆息，未有回應，逕自伸手劃過錦玥腹部，驀見一道刺目白芒浮於傷口處，點點跳躍於上，並未當即治好，卻也減緩了他的疼痛。疼痛驟降，錦玥一吐長氣，隨即抬眸望向玄祈。「師父……羈羅怎麼了？」

玄祈深鎖劍眉，目光深邃，讓人揣測不出他的想法。「待為師探看你的過去。」

錦玥聞言轉眸瞅向玄祈掌中瓷瓶，他手指下意識地動了下，而後難過地垂下眉梢。玄祈當即會意地將瓷瓶遞給他，再一喟嘆道：「倘若羈羅真是救回，你還是得避開他，否則難保這種事情不會又再發生。」

「若真能夠將他救回，徒兒會遠離他的。」錦玥輕挽嘴角苦澀而笑。能救回羈羅，即使要他離開天界，他也願意。

玄祈斂眸點頭，唇瓣一啟一闔，他喃言咒音，手比劍印一劃空氣，觸及錦玥眉心而止。

錦玥害怕地閉上雙眸，抱著懷中瓷瓶，腦中思憶與羈羅的點點滴滴，當下，恐懼的心情消弭於無形。好半晌，見無絲毫動靜，他有些困惑地微睜眸子，映入眼簾的是神色凝重的玄祈，他緊閉雙目，劍眉微蹙。

「啊！原來你是……唉……竟是如此……可憐的孩子。」玄祈喃喃自言，語氣由震驚轉為疼惜，許久，他才緩睜眸瞳，眸中透著許多複雜的情緒，令錦玥參不透摸不著。

「羈羅……不該救，救不得。」玄祈倏旋身，一擺衣袂，往殿內走去，徒留下一臉震驚尚未回神的錦玥。

「為、為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為什麼不是無法救，而是不該救？

一股毀天滅地的絕望感將錦玥霍地罩住，他狂奔上前抱住玄祈手臂，雙膝實實地砸在地面上，神情哀悽地乞求道：「師父告訴徒兒為什麼、為什麼……若有任何困難，徒兒絕對會用盡全力克服的！」

「啟天。」玄祈回首望向一直靜默的啟天。「帶錦玥回去。」

「……是。」啟天踱至錦玥身旁，擰劍眉，握住了他雙臂，將之一抬。

「不要！」錦玥咆吼掙扎，再次跪下。「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羈羅，師父！」

玄祈斂眸，旋身撫上他的頭，嘆言：「你知道嗎……當初為師救你時，就已發現你不太尋常，即使凡人肉身，也隱匿不住你體內強大的能量。似魔非魔，似神非神，當時為師擔心如此特別的你若落入魔界手中，對天界將具極大的威脅性，是以，為師將你救回，甚至給了你轉神丹，讓你由肉身直接轉為神祇，收你為徒，是希望你能走向正途。」

「那徒兒到底是……」難掩內心的震撼，錦玥攥緊拳頭，又鬆了開來，如此來回。

「當初為師也探查不出你是誰，可今日……」玄祈收回手，淡斂著眉。「為師終於知道你是誰了，你可知，你是魔帝與一位大神所孕育出來的胎靈，莫怪會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然而今日不知何因，觸動了你魔化的關鍵，使你如高等魔靈一般，魔化之際吞噬摯愛，這也是為師為何反對你與羈羅相愛的原因。」

聞言，錦玥身子無法遏制地狂發顫，一旁佇立的啟天，眼底掠閃一抹不明的芒色。

「適才為師已罩住了你的魔息，或許得花上幾千甚至幾萬年的時間，你才能恢復成原來的靈息，然而你內藏著未甦醒的魔性，就怕未來同樣的事仍會上演。」

「這……這怎麼可能……徒兒、徒兒曾是人類啊！」錦玥急道。

「因你母親那端為了保護你，才讓你投胎成人，可沒想到會使你再次……唉……」玄祈喟嘆而不語。

魔……我竟是魔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