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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崢,是旭崢的聲音!劉羽臻速翻被褥,一室因未滅的燭火而黃澄,火芒搖曳,是她掠過而揚起的風使然。然而手惟觸及門板,她身形猛滯,思忖一陣大感不對。

旭崢怎知我在這裡?我一路上都戴著黑紗帽,就連吃飯也未拿下,難不成……真是撞鬼了!

念頭方掠,恐懼的心情遽然將她攫住,她頭皮頓感發麻,牙齒拼命撞擊,全身有如寒氣直逼拼命打顫。

「羽臻?」冷寒的聲音再起,尾音略揚帶些懷疑。

劉羽臻忙不迭奔回床鋪,拉起被褥將全身包住,連頭也塞入被子內。「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說她孬也好,說她沒膽也罷,她最怕看到沒有腳,眼神吊著,全身泛著青光的「阿飄」了,她想,她該是世界上最怕鬼的神祇了。

「趙旭崢」拇指與食指相互摩擦,發出「啪」地一聲響,門扉瞬間開啟,他邁步進門,冷眸環顧四周,於床鋪上定睛,劍眉驟擰。

忽聞開扉「咿呀」的啟門聲,劉羽臻渾身抖得猛,齒間「喀喀」地打顫聲更是響徹,她開始懊悔自己不該來這,或許去大魔王下塌的那間客棧會比這好得多,不……該去青樓的,去那總比在這嚇死得好。

「趙旭崢」見眼前一團成包狀的棉被不停抖動,隱約能聽見劉羽臻喃喃自言聲,卻又聽不清她在唸些什麼。

他緩步上前,修長的指抓住被子,忽感被窩裡的人一頓,這被子又被她更加地緊揪了住。

「劉羽臻。」

「不、不,我不是!我、我……我只是借住一會兒,明早就走,今晚我絕不下床,不礙了您的活動範圍。」

「什麼?」「趙旭崢」抓著被褥的指緊扣,突往一旁用力扯去,登時一股涼風灌入劉羽臻的周身,無了棉被的她,滿身生起寒慄來。

驀然,一道尖銳刺耳的叫聲震盪整間房,「趙旭崢」聞聲頓時一驚,往後退了兩步,竟撞上身後木桌,險些讓燭台翻倒,好在燭台僅是晃了晃。

好半晌她歇了聲,雙眸依舊緊閉,以手摀住臉龐,縮於牆角不敢抬首看望,瞧那蜷曲的身子頻頻發顫,宛若受驚嚇的小兔子。

「趙旭崢」見狀心中不禁思忖:「難不成被她給發現了?」

思緒沉斂,雙瞳冷寒,突將五指曲成爪狀,一提手,原欲揮下,孰料聽聞劉羽臻哽咽的啜泣聲,心突凜之。

「旭崢……豬頭旭崢,就這樣丟下我走了,讓我到處找你,害得我撞鬼了……豬頭旭崢……」

一股難言的情緒爬上「趙旭崢」的心,是喜與怒交織著,是憐惜與憤恨矛盾著,喜得是得知她在尋「他」,知道「他」在她心中足有分量,可憤得是永不改的恨意,瀰漫整個心神的憎恨。

一陣靜謐,劉羽臻害怕地分開遮面的五指,緩睜眸瞳,雙眼直視,見眼前人佇立不動,那微弱燭光映得他影子搖曳,投射在床鋪上。

影子!此人有影子,難道不是幽靈?

念頭方掠,劉羽臻驟然抬首,躍入眼簾的竟是她朝思暮想的臉孔,「趙旭崢」雙目如鷹,眉似劍虹,儀表一如過往俊美非凡,然,深邃的眸瞳目光沉斂,雙唇緊抿,不同過去的親和,卻足令劉羽臻驚喜若狂。

「旭崢!」劉羽臻白玉的足未穿鞋履,直接沾地狂奔上前,雙臂一展,猛地將眼前人緊抱住。

「真是你、真是你,怎不告訴我?害我以為撞邪了,嚇死我了!」劉羽臻忙抬首,雙手撫上「趙旭崢」的頰,她眸中盈著些許淚珠,可眼底卻綻著興奮的光彩。

但見「趙旭崢」身子僵硬地往後一退,他手緊攥成拳,心緒有些慌亂。

他不是為了讓錦玥失去防備,而施術將自己變成趙旭崢的模樣嗎?那為何下不了手?甚至感到憤怒,為錦玥看見趙旭崢開心不已而憤怒!

他是羈羅,在外貌上施了術法,適才聽見劉羽臻所言,他當即明瞭眼前那位戴黑帽的姑娘是劉羽臻,然而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佯裝無事,殊不知劉羽臻的一舉一動已被羈羅鎖定。

他改變外貌是為讓錦玥信任自己,對,就如過往的他信任錦玥一般,卻在之後受到對方的傷害,他想讓錦玥也嘗嘗被人背叛的滋味,可是……

可恨吶!為何一見到她心緒就無法平靜,為何見她喜悅地流下淚來,手竟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頰,並將她臉上的淚抹去?更加可恨地是,為何趙旭崢與她相處不過幾個月,竟能住進她的心中,可過去自己不管怎麼做,得到的僅是她若即若離的對待,為什麼這麼不公、這麼不公!

他拭去劉羽臻淚水的掌緩往下移,驟然間成爪狀,緊掐住她嫩白的頸項,對於「趙旭崢」突如其來改變,還有那雙不知所以而憎恨的眸瞳,劉羽臻僅能怔愣對望。

「旭……旭崢?」窒息感漸漸湧上她腦際,她整臉越發脹紅,美麗的紫瞳溢滿不置信,丹唇一啟一闔,冰涼的晶珠自眼眶奪出,滑落而下,沾於羈羅的手臂上。

羈羅掀了掀唇,未幾,艱澀地迸出話語:「劉羽臻我厭惡妳,我憎恨妳。」

語落之際,他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心頭宛若梗著一根尖刺,甚至有股衝動想將模樣變回,想讓劉羽臻知道他是羈羅,而非趙旭崢,至於為何會如此,他不願去想,僅是不停地將任何不該浮現的心緒壓抑住。

「為、為什麼……」眼前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一切彷彿崩潰般地落在她臉上,她伸手欲扳開他的指,卻力不從心,她腦袋有些暈眩,可思緒卻越漸清明,唯一的答案,是她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她的旭崢真是被羈羅收走了,她的旭崢……

劉羽臻發顫的手撫上眼前人的眉眼,臉脹紅而泛青筋,模樣有些可怕駭人,她唇瓣一啟一闔,好不容易才艱難地迸出話語:「羈羅……」

羈羅渾身一陣,手略鬆,令劉羽臻有時間深吸幾口氣,緩和胸臆的窒息感,卻又迅速掐緊,他唇角冷魅地勾揚,輕懶悠笑道:「錦玥,訝異嗎?」

如今的情況與起初的打算完全不同,可不知為何,聽見她明白他是誰後,竟有總鬆口氣的感覺。

其實劉羽臻能施法抵抗的,可是她不願意傷害眼前人,眼前這頂著趙旭崢容貌的羈羅。

「旭崢……嗚……還我旭崢……」劉羽臻雙眼失心般地渙散,悲慟的淚滑而不止,如此悲哀的情緒,令她胸口的窒息感更加攀升,腦袋暈眩眩地,思緒紊亂而不明。

驀然,她腦中隱約閃過些許畫面,是沉甸甸的悲哀,片段零碎而不清。她看見錦玥模樣的自己仰天悲切哀鳴,那頭淡紫長髮的未梢染上深紫,她手中捧著一個晶透的小瓷瓶,如對珍寶般小心翼翼地,然,淚水滑落未歇,她不停地抽噎著,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很疼愛她的……

「羈羅……對不起……別……丟下我。」無意識的話語,是沉重的乞求,語落下之際,她緩緩闔上雙眸,窒息的肺葉、椎心的疼痛,令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昏厥了去。

他不懂,她為何要喚他的名?是叫錯人了吧,應該喚趙旭崢的……一定是喚錯名了。

羈羅扣頸的指力道加重,手略略發顫,他知道再一段時間不鬆指,劉羽臻這條命就沒了,欲殺她的心是如此強烈,可為何他腦中掠過的皆是趙旭崢與她相處的過往點滴,心如梗刺,疼得令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驀然,他鬆開五指,見劉羽臻的身子因虛軟無力而墬下,他下意識伸手攬住她的腰際,垂首凝視懷中人,見五道紅印浮現在她白皙的頸項上,他緊抿唇瓣,攏指緊握成拳。

趁機殺了她不是很好,為何下不了手?單單一個趙旭崢就讓他失去過往的理智了嗎?

羈羅斂眸凝思,頃刻間,一道紅芒自身乍現,燦亮的紅光撲上他的髮,轉眼間成了大紅色,外貌也變成俊豔的模樣,他手撫上劉羽臻的胸口,指甲突地化做尖銳利器。這般刺下去,將她的心臟給挖出來,一切不就結了?

尖銳的指甲朝劉羽臻的心口陷入,見她胸口滲出血水,恍若紅墨渲染那身衣裳,由小擴大,映紅了羈羅的視線,見他冷魅的神情浮上些許猶豫、些許掙扎,他咬牙思忖著。

再更深入些,將她的心臟挖出,就算肉體死了,還有靈體的錦玥得對付,有何好下不了手的?肉體受外力而毀壞,靈體可會受極大的傷,到時才是真正復仇的時機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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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