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我願意同你走，可是得將她的病醫好再走。」趙旭崢神情瞬轉堅定，手臂縮緊，將劉羽臻緊抱懷中，斂下的眸瞳隱含憂愁。

劉羽臻忽感全身冷熱交雜，時顫抖，時呻吟，她搖搖頭緩睜眸，眸中盈著淚光，那淚是因趙旭崢所下決定而溢眸。

「旭崢兄……總是我在害你……」

劉羽臻難受地蹙起眉，手指揪著他的衣，指尖都因過於用力而泛白。

這是怎麼一回事？適才還沒這麼難受，現下怎成了這樣，這情況就像……

「噓，身子不適就別說話。」

冷汗自她額角沁出，忽感額間激烈劇痛，宛若有人正剝開她額間的皮肉，一顆心臟如木鑿洞，那疼令她抑制不住地顫抖，手指痙攣般地縮了下。

她隱約發現一件要命的事──她，快要變身了。

不行！絕不能讓旭崢兄看見另一個自己。

劉羽臻下意識想躲避，不想讓趙旭崢知道她是錦玥，她知道心底還是有個結，趙旭崢終究是羈羅，是欲殺自己的羈羅。

如果讓旭崢兄知道她是錦玥，她怕……怕旭崢兄會像羈羅一樣，厭恨著自己。

一陣強烈的痛覺湧上，劉羽臻疼得齜牙咧嘴，現下只想遠離他，到一個無人的地方躲起來，直至變身為止。

劉羽臻扭動身軀掙扎著，欲跳出趙旭崢的懷抱，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啊……」終是忍不住痛呼出聲，那疼越加劇烈，她知道再不走可不行，就要變身了！

「妳怎了？」

面對劉羽臻突如其來的掙扎，趙旭崢反而用盡力氣將她緊抱懷中，由於現下劉羽臻渾身疼痛，即便力氣應比趙旭崢大的她，也被箝得緊緊地。

「放我下來……」

好疼、好疼──

劉羽臻肺葉一陣激烈縮收，她嗆咳幾聲，眸轉見古靖煌冷視自己，她下意識摸了下臉上的口罩。

難受的撕裂感再次湧上，身子痙攣般地顫動，劇烈的疼令她痛呼失聲，直至幾旋清風由身自發，那股痛感才漸緩消。

劉羽臻轉眸一看，見古靖煌那雙冷寒的眸突轉驚訝，再轉驚喜與熾熱。趙旭崢雙臂突僵，她抬眸凝盯眼前俊容，但見他眸瞳一顫，手震動欲收，卻又突然制止住，抱穩懷中人。

「妳……」

風起，掠過淡紫長髮，劉羽臻長嘆一氣，自身子劇痛減緩之際，她就該知道，自己已經變成錦玥模樣了。

被看見了，被旭崢兄看見了……終究還是來不及。

「師父！」古靖煌箭步上前，扣住她的腕，將她自趙旭崢懷中奪過，擁入懷中。在場眾人驚駭得說不上話來，皆怔愣地望著她瞧。

她是人是妖？竟變了瞳眸顏色和髮色，她是皇上的師父？是皇上日夜思念的師父？

「一萬多年了，你走有一萬多年了。」古靖煌將頭埋入她頸窩，嗅著她驟然散發的清香，低喃。「差一點……適才竟差點傷了你，對不起。」他嗓音略顫，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適才若不是「那傢伙」上前阻擋，他已在師父身上鑿穿洞了。

對於他親暱的動作，劉羽臻感到十分不自在，往後一退，卻被他攬得更緊。

劉羽臻轉明眸，望向趙旭崢，見他臉色泛白，眸中透著複雜，目光於他倆身上不停來回，忽垂眸，掩住眼底的苦澀、心中的震撼。

沒想到當今皇上所謂的師父，真是羽臻，且是這副模樣的羽臻，他真的對羽臻太不了解了……

「一萬年？這……難不成你真是我徒兒？」正視古靖煌所言，劉羽臻心湖略顫漣漪。

「過去我是你的徒兒。」

「過去？」

劉羽臻想遠離他，卻又欲探聽消息，倘若遠離他，所有事情都會被大家聽見，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分，尤其是趙旭崢，她不想讓趙旭崢知道她就是錦玥，她就是羈羅欲找的人。

「嗯，過去……」古靖煌緩抬首，眸綻柔光，揚唇而笑。「一直到適才，我決定不再當你的徒兒了。」他撥開劉羽臻遮面的口罩，當下，聽見眾人的抽氣聲，是對劉羽臻絕美容貌的震懾，也是對她容貌與某人相似而驚駭。

他們以為當今皇上的寵臣，禮部侍郎「白顏瑜」已是絕頂貌美，沒想到眼前人更是美上幾分，並且眉眼間與禮部侍郎十分相似，莫不是皇上將禮部侍郎當作此人的替身！

趙旭崢方見劉羽臻遮面下的容顏，心底沒由來地抽痛幾下，那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卻深足心扉，不禁令他摀胸退了幾步。

「旭崢兄！」見趙旭崢神色不對勁，劉羽臻猛地推開古靖煌，朝他奔去。「你怎了？」

「別碰我！」趙旭崢心中突升怒意，手一拍，將她的手揮去，劉羽臻見狀心一凜，眸中不掩哀傷。

是排斥我嗎？是覺得我突然變身很噁心，還是因為我這長相令旭崢兄厭惡？

「你討厭我嗎？是因這模樣……」

「我……對不起，我……」一回神，趙旭崢慌了心神，見她眼眶淚珠打轉，他忙不迭伸手抹去。「對不起，我不知怎了，別哭……我、我不討厭妳，就算妳變了個模樣，我也不怕。」

「錦玥！」古靖煌箭步上前，扣住她的腕，一把拉離趙旭崢。

他不再喚她師父，他要與她同輩，就算被天界眾神斥罵他也管不著了，一萬年的身心煎熬，他不想再讓她離開了，就算他知道，錦玥心底深處鎖藏著「那傢伙」，他也不願意放棄。

「錦……玥？」趙旭崢聞言身心震顫，欲追上前的步履一滯。

這名字熟悉得緊，莫不是重生欲尋之人？莫不是重生憤恨之人？

「旭崢兄，你知道我的身分，可是討厭我了？」不管身旁的古靖煌，劉羽臻見趙旭崢那躊躇的神情，眉宇深鎖。「如果……如果不想與我同行，我……這就帶穆清走。」

「不是！不……我……」趙旭崢摀著胸口，心底有個聲音喊著要他遠離她，可他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對於他倆不清的暗潮，古靖煌眸轉深寒。

「錦玥，跟我走。」緊箝她腕的掌越發縮緊，古靖煌利眸瞪向趙旭崢。

趙旭崢見狀不禁苦笑，他了解古靖煌對劉羽臻的佔有慾，那絕不是一般師徒所有，那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他不懂他倆的過去，一直以來他都相信劉羽臻，是來自別的世界，可如今卻因古靖煌的相識與執著，感到困惑而不解。

羽臻……妳可有騙我？我對妳而言，難道只是一枚可以加以利用的棋子？

心底不知怎地，升起一股濃郁的疑心，好似對她才有的偏見，是根深蒂固的。

「你的名字？」劉羽臻斂眸，掩住眸中悲哀。

「洛凡，不過……」古靖煌緩勾揚唇，眸中柔情繾綣。「你還是如過去那般喚我『小洛』吧！因為洛凡這名字，在這世界是個傳說。」

聞言，劉羽臻瞬間恍然。

是了，采綤和洛凡！莫怪會覺得十分熟悉，原來是開天闢地的神祇，是傳說中的神祇！

「小洛，雖不知你為何突然不想當我的徒弟，可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迅抽回手，蹬足縱飛佇立樹梢，此時的她所有傷痛皆無，反倒全身湧起一股力量，還有若有似無的淡紫光芒。

「我命令你，現在帶你的人離開。」

「不！」古靖煌迅捷躍上，卻見她隔空擺袖，狂風起，古靖煌手連沾袖都無，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彈回。

「洛公子！」眾護衛上前，扶住險些倒地的他。

劉羽臻眸掃四周，於趙旭崢身上定睛。

「旭崢兄。」

趙旭崢抿唇不語，手指緊攏攥成拳，眸瞳複雜閃爍，未與劉羽臻相視，思緒紊亂得穩不住心。

果然是討厭我了吧……

劉羽臻魅人的紫眸下了定論般喟然。

如今她變為錦玥，全身靈息無斂自發，更甚連些許咒語都湧入腦中，她仰首望天，思忖著，興許能趁此機會飛回地球。

深吸一口氣，她垂首朝古靖煌道：「小洛，我要走了，你不可為難旭崢兄，他是我的結拜大哥，若論輩分，也是你的師叔。」

「師……師叔？不對！你要走？要去哪？」古靖煌心頭甚感焦急，現下的他無半分靈力，要留也留不住她。

聞言，趙旭崢身子一顫，猛抬首凝望佇立樹梢之人，風撩起她那頭如紫羅蘭般的秀髮，是那般絕塵之美，遙不可及。趙旭崢唇嚅著，掀了掀動，就是躊躇落不下話語來。

見趙旭崢依舊不語，劉羽臻斂下哀瞳，足蹬樹梢，但見雙臂展揚，恍若雙翼燕蝶掠空。一飛躍，落足於馬車旁，見穆清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她不禁莞爾。

「跟不跟我？」回地球。

「羽臻姐姐？」穆清臉色不太好看，僵著臉道：「妳當真是羽臻姐姐？」

「嗯。」劉羽臻伸手欲觸碰他的頰，卻見他害怕一縮，躲了過。

見狀，一股難受揪緊她心底，眸中不掩失望，她澀然道：「你想跟著旭崢兄嗎？」

「我……我……」穆清面露苦惱，囁嚅著，好半晌才怯怯地看著她。「妳要帶我去哪？」

「我的世界。」

「啊！」驀然，穆清驚駭一叫，退縮至馬車內，猛搖首道：「不、不，我不要去！」

羽臻姐姐是妖怪吧！那她的世界不就住滿了妖怪？不要、不要，如果只是羽臻姐姐我還不怕，可若一群妖怪就怕死我了！

「是嗎……」劉羽臻悵然苦笑。「既然如此，你就跟著旭崢兄吧，書包內尚餘幾百兩銀，你就省著點花。」留下書包，至少讓他們不會忘記自己。

風颯颯，幾縷雨滴飄絲，她仰首望天，抿了抿唇上水珠，轉頭見古靖煌直望著自己，還有趙旭崢那雙不放心的眸，在視線相交之際轉為躲避。

這決定倉促嗎？不……這機會可遇不可求，溫靈瓊璩偷不到，想回地球也只能趁現在變身之際。

劉羽臻闔眸，朱唇緩掀，下意識升起幾句咒語，她輕喃咒音，但見四周捲起幾旋清風，合著落葉雨絲，身如鴻毛冉冉上升，全身泛著淡紫光芒，一瞬間已離地面有幾丈之距。

趙旭崢心底驀升激動，一箭步上前，仰首吼道：「羽臻別──」

語未落，卻被古靖煌截了去：「錦玥！即便你現在走，過不久玉鳳還是會將你抓回來的！」

「以後如何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快點回家，我只想見見父母。」劉羽臻擺袖冷道。

聞言，趙旭崢欲說出口的話瞬間嚥下。

是啊……羽臻並非這個世界的人，她有父母、有朋友，這裡不是她的歸處，她本該回去，強留她才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