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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旭崢方下馬車,便見到一個滿臉淚痕,鼻子紅通的小男孩,男孩緊揪著劉羽臻的衣袂,死不放手。

「穆清鬆手啦,你的鼻涕沾到我的衣服了。」劉羽臻沒好氣地推了推他,卻見他揪得更緊。

「不要,放了妳又會丟下我。」

「就說不會了,我要帶你離開王城。」她側背書包,是適才回屋所拿,她將較重要的物品收妥,才去滿花樓尋穆清。

「你再這樣,就讓旭崢兄看笑話了。」

「誰?誰是旭崢兄?」穆清眸一轉,見眼前模樣英俊,身著一襲綠衫華衣,身形精實高挺的男子,便是驚訝瞠眸。

「羽臻姐姐,妳去哪騙來的貴公子?」

「你這毛小子,別亂說話,他是我的結拜大哥。」劉羽臻捏了捏他的頰,轉首朝趙旭崢淡笑。

「你好,我是趙旭崢。」他輕拍穆清的頭,和藹而笑。

「呃……你好。」穆清搔了搔頭,有些不自在,眸再轉,看向眼前別緻的馬車,眼瞬湛芒,驚喜到:「這是趙大哥的車嗎?」

「嗯,上車吧。」

眼前馬車外頭木刻精細別緻,垂簾鑲金絲,湛藍流蘇扣著幾顆白玉,駕馬之人身著一襲勁裝,腰間配長劍,樣貌普通,渾身卻散發著練武之人才有的氣息。

「哇……馬車,好漂亮的馬車,真能坐上去?」穆清喜孜孜地沿著馬車繞了一圈,完全忘記適才是怎樣哭鬧,不願離開劉羽臻的身邊,眼下,只被這富麗的馬車給吸睛了。

「走,別浪費時辰了。」劉羽臻手一拽,拉住了穆清的領往內擲去,而後翻身上車,轉首朝趙旭崢笑了笑,入內。

「白墨,出發吧。」當他三人坐妥後,趙旭崢撩起車簾朝駕車之人喊道。

「是。」白墨韁繩一甩,駛動馬車往南方奔馳而去。

穿越過人聲鼎沸的市集,一路聽穆清的讚嘆聲,煞是有趣。劉羽臻轉眸望向趙旭崢,這才發現他一直凝視著自己。

「旭崢兄。」

「嗯?」趙旭崢輕應一聲。

「等會兒先去銀葉山莊,再去找檔車,若檔車還在,我便將車藏妥,若已不在就罷了。倘若我的傷治好了,想到處走走,以前曾聽毓齊弟說過,東南方有座高山,終年皚皚白雪,過去我住的地方甚少下雪,我想去看看。」劉羽臻話語頓住,忽笑道:「其實我最終目的是想遊遍整個中聖王朝,那裡當第一站可好?」

順便看看能否遇上羈羅的其他兩覺,共同對抗大魔王!

「好。」

一陣風透過窗簾入內,吹拂她的青絲,趙旭崢見狀,伸手撩至她耳後,眸凝且柔,動作親暱得令她雙頰瞬染紅。

「喔……」但聞穆清尾音略揚。「嘿嘿!我什麼都沒看到,沒看到趙大哥和羽臻姐姐之間有火花。」

「死小鬼,胡亂說什麼!我和旭崢兄是結拜兄妹,結拜的!」劉羽臻輕彈他的額,但見他摀額,唇角卻是上揚。

「結拜?我還以為……」穆清眨眨眸子,吐吐舌頭,語不再落。

趙旭崢轉首,手肘支在窗口邊,望著窗外移動的景色,神游遠方不語,沒人知曉他眼裡的黯淡及心中的苦澀。

自己也太快陷入了,明明與羽臻相識不太久,怎因她一言一行而牽動自心?更何況彼此是結拜的兄妹……

趙旭崢搖頭暗笑自己。

過去常聽人說緣分的微妙,就如自己遇上結拜大哥一樣,羽臻亦同,好似有線牽著彼此,可他知道不可能是紅線,自己……是沒這福分的。

「旭崢兄,我們這樣逃出來,那你的影衛可知?」

「外頭駕車的白墨,就是我的影衛。」轉眸,淡然道。

車內靜默半晌,劉羽臻不知怎地感到有些尷尬,她瞪視穆清一眼,咬咬唇,凝思一陣才喃喃言:「不知小姐的病情如何……」

「銀葉山莊莫二小姐,聽說幾度逃出莊,說是欲尋自家師父。」趙旭崢轉首,長指扣頰邊,望著她。

「師父?」

「大家都說她腦子糊了,明明就不曾拜師,哪來的師父,可莫二小姐說有,好似是名丫環,叫做……莫憶吧!」

聞言,劉羽臻眸瞳一顫,垂眸直盯膝蓋,可思緒早已紊亂。

師父?我是她師父?這怎可能……

「羽臻?」見劉羽臻臉色泛白,一股恐懼不禁襲上他心頭,他忙湊上前,輕撫她的眉心。「怎了?頭疼?身體不適?」

「呃,沒有,只是聽到消息有些震驚罷了。」劉羽臻搖搖頭,往旁輕挪,總覺得彼此距離過近了些。

「沒事便好,不過妳說因消息而震驚,是何意?」思緒一轉,趙旭崢微怔,驚道:「難道妳便是那個莫憶?」

「很不巧,我便是那個莫憶。」劉羽臻唇角微僵,皮笑肉不笑。

沒想到小姐真是因為我的關係而發瘋。

「羽臻姐姐是莫二小姐的師父?妳以前怎不跟我說,好威的身分啊!」穆清扯著她的衣,興奮地叫著。

「就說小姐瘋了,如果我真是她的師父,還需要到滿花樓當護衛嗎?」劉羽臻白了他一記。

驀地,一陣強烈的暈厥感襲上她腦際,身一側,險些跌落椅下,好在趙旭崢眼明手快,手一伸,忙不迭將她攬入懷中。

「羽臻!」

她全身略襲燥熱,四肢泛疼,耳邊傳來嗡嗡聲,心臟一陣強烈收縮,她難受摀胸低吟。可那股不適卻在片刻間舒緩,她抬眸見趙旭崢焦憂的神情,淡笑表示自己的安然。

「應該是暈車了吧。」眸低垂,但見他攬著自身的雙手,劉羽臻眸瞳大瞠,赫了聲,往上一跳,險些撞到車頂,她迅速坐正,嚙著唇,雙頰微微泛紅。

「我沒事,暈車,只是暈車罷了。」都怪穆清,沒事說些什麼,都害她真以為有什麼了,旭崢兄只是擔心她,彼此是結拜的兄妹,是結拜的。

趙旭崢攥著拳,唇動了動,話語未落,僅是撇頭望向窗外。

遠方,一縷枯葉隨風飛旋,轉了幾圈,風起葉再升,久不沾地。趙旭崢目凝枯葉,思緒卻揮不去憂愁。

羽臻妳可知道,重生對妳施了法……妳……

「到了、到了!那就是銀葉山莊!」穆清驚喊了聲,將趙旭崢的思緒喚回。「以前同哥哥去南方高官的府邸表演,有經過這,總覺得這裡不只大,還很美呢!」

劉羽臻微擰眉,直至馬車停妥,她才撩起車簾,躍下車。

眼前,偌大的山莊矗立,門前幾縷紅花綴綠,但見粉蝶旋舞,輕沾花蕊,展翅揚起,飛繞天際。

見此,劉羽臻未因如此美景而開懷,只感內心忐忑。

不知小姐見到我後,病能好些嗎?

劉羽臻敲擊眼前大紅門,未幾,一名僕役推開門,方見她便是怔愣,眸轉思忖,忽驚喊道:「是妳,莫憶!」

「莫杰,許久不見了。」過去在山莊待了五個月,劉羽臻與大伙兒再不熟,也會知道名字,尤其眼前的莫杰,食量大,常到灶房尋食物,而她總被派去灶房幫忙,自是與他較常照面。

「妳……妳怎回來了?」話語頓了頓,他又道:「小姐病了,妳可知?」

「嗯,略有所聞。」劉羽臻轉身看了眼趙旭崢。「麻煩旭崢兄在這等一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去吧,我等妳。」趙旭崢眸放柔,淡笑。

步入莊內,原欲往聽雨軒邁去,莫杰卻伸手擋住她去路,蹙眉道:「不是我不讓妳去看二小姐,而是二小姐現在不太正常,總是不停哭泣,想逃出莊,不時盯著自己的畫像,老爺和夫人沒法子,只得將她關在房內了。」

「聽說二小姐想找我?」畫像?莫不是我畫的那張?

「是這樣沒錯……可二小姐是病了才會這樣。」莫杰思忖半晌又言:「妳可別跟我說,妳真是二小姐的師父啊!」

「當然不是!可我在想,若我去找二小姐談談,說不定她的病情能轉好。」

「這……」

「別再猶豫了,看天空好像會下雨,等會我就要走,試試也好。」

「好吧,不過妳可別刺激二小姐啊!」手一放,莫杰不再阻擋,並喚人守在門邊,隨她一同往聽雨軒走去。

沿途涼風帶濕氣,撲花粉蝶減了些許,他倆穿過蜿蜒小池,來到聽雨軒前,門前站著兩名僕役,視移,門板上頭栓著鐵鎖,窗櫺半掩,看透去,隱約可見一抹人影動也不動地坐在椅上,背對著門。

「莫杰?」門前兩名僕役方見莫杰便是一愣。「你怎來了?她是……」眸轉,一見劉羽臻,他倆不禁疑惑。

眼前人身著一襲素白女衣,看質料便知是上等,不是莊內丫環,可那模樣卻又熟悉得緊,好似在哪曾見過。

「兩位大哥,我是莫憶,不知你們還記得嗎?」劉羽臻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那笑映得連一旁的粉蝶都失了豔光。

兩位僕役見狀一怔,兩頰速紅未回神,驀然,後頭傳來「碰」地一聲,劉羽臻迅回首,便見瓷碗碎裂一地,上頭沾著白粥,不少已融於黃土之中。

「莫憶!」莫晴瞳眸涎著水珠,她箭步上前,手一展,緊抱劉羽臻,嗓音抖顫著,道:「等妳好久了,妳再不來……我真不知該怎麼辦,小姐執意要找妳,我也曾代小姐到王城尋妳,卻怎麼都找不到,妳到底去了哪?」

「啊,我去滿花樓當護衛了。」劉羽臻輕拍她的背。

「滿花樓?那不是……」

「我女扮男裝,沒什麼人知道我是女子,倒是妳怎瘦了一大圈?」劉羽臻將她拉離自己,過去莫晴雙頰帶些肉,模樣可愛極了,現在瘦了竟成標緻的瓜子臉,配上那雙瀲豔大眸,也是個美人胚子。

「我這還好,小姐才可憐,她等妳好久了。」莫晴倏地攫住她手腕,轉首同兩名呆愣的僕役道:「快開門!」

「啊……是。」其中一名僕役速從腰間掏出鑰匙,利索地打開鎖。

鎖方解,莫晴便拉著她衝入屋內,並旋身將門掩上,闔上前,習慣性地瞪了門外的僕役一眼。

「小姐、小姐,莫憶回來了!」方闔上門,莫晴迅速衝到莫茹依身旁,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莫茹依聞聲沒有絲毫動作,她凝視手中畫像,宛若失去了靈魂的陶瓷娃娃,動也不動。

劉羽臻走到她身側,拉張椅子坐了下來,眸一抬,她身子不禁一震,見莫茹依雙頰略陷,眸子空洞無神,不再晶亮,劉羽臻心一抽疼,輕撫她的頭,好似過去常如此,是那般地自然。

「小姐,我回來了。」

莫茹依仍舊未有動作,眸凝畫像,那畫糊了不少,略些發皺,一見便知是已乾涸的淚水。

「小姐醒醒,我是莫憶。」

再次,依舊未回。

劉羽臻擰眉思凝半晌,忽伸手攫住眼前畫像,往自己方向拉扯,莫茹依頭未抬,纖指抓得更緊,令她無法拉走絲毫。

心一橫,劉羽臻猛地將畫像從中撕開來,聽那碎紙破裂聲,伴著莫茹依淒厲的尖叫聲,觸心駭人。

「啊──不、不要──」莫茹依抱著碎紙跪於地,淚水緩滑,沾地成哀。

房門猝然推開,莫杰同兩名僕役轉首望向莫晴,但見莫晴神情黯淡地搖頭,未言。

「師父、師父!」莫茹依啜泣不已,雙肩顫抖。

「我在這……」劉羽臻喟嘆,將莫茹依擁入懷中,輕拍她的背。「睹物怎及得上真人陪伴?」

唉,沒想到小姐的病情這麼嚴重。

莫茹依聞言身子一震,她猛抬首,便見眼前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

「師、師父……真的是師父……師父回來了!」莫茹依伸出蒼白的手輕撫她的臉頰。

兩名僕役頓感震驚,眼掃莫晴,見她無奈搖頭,唇角微勾,可眉間卻帶愁。

是為小姐清醒而開心,為小姐見到莫憶而開心,卻又因莫憶同小姐一般,是名女子而感到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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