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桔雲倏地翻躍下床，衝到桌案前將擱在一角的古書攤開，顫抖的手指隨著書上的墨字上下移動，直至一行「重塑魂魄古陣」才停頓下來。

對，幾日前他還因這本古書記載了罕見的陣形而興奮，其中的「重塑魂魄古陣」更是能將消逝的靈體再生啊！適才因太過傷心竟忘了有此陣存在，太好了，桔梗能回來了，太好了……

如今首要目標便是想辦法讓自個兒的靈力回籠！

「怎麼了？」啟天不知何時已回來，正佇在他的身後，見他垂眸凝望古書，不禁困惑上前，拿起古書細凝上頭的文字，未幾，他像挨了一記悶棍般猛然抬首，雙目圓睜地瞪著桔雲，「我不准、我不准你有這種想法！」

他狂暴且愴惻地吼著，驀地將書撕成兩半，隨後一陣紅色烈燄升起，須臾便將古書化為灰燼。

桔雲心底雖有訝異，可雙目卻是平靜無波，因為前些日子他對這陣形感到很有興趣，早已反覆地將陣形背下，就算陣形再複雜，幾日的時間也足以讓他記住。

啟天神情抑鬱，說不出的酸楚正一點一滴地滲入心裡，他展臂將桔雲擁入懷裡，嗓音顫抖地道：「雲，這陣形最需要的是不是親情、不是友情，而是愛情啊！你對桔梗的情感並非男女之間的愛情，若施上這陣法一定會失敗的！」

啟天嗓音發抖，陷入無比的恐懼之中，他緊緊地攬著他，像是要將他嵌入懷裡，不分一二，「雲，假如失敗……你會消逝的！我不準，我不準！」

桔雲垂下雙眸，長睫如羽扇輕輕顫動，這小鬼總愛與自己辯愛情，可是他才一萬歲而已，怎會知道什麼是愛。

桔雲沉默不語的模樣令啟天心生恐懼，他神色悽楚地請求著：「好吧，縱使你對他的感情是男女間的愛情，但這方法太過危險！我求你……求你不要再有這種想法了，桔梗雖然消逝，可是還有我啊！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桔雲闔眸未回應他也未掙扎，就這樣讓他靜靜地抱著，打從他下定決心後，就不打算改變什麼，不管如何他都會施上陣形讓桔梗回來。

「你說求我，可我卻沒見到你的誠意。」良久，桔雲開口，「我要見桔雪。」

「好，明日一定會將他帶來給你。」啟天馬上點頭答應。

桔雲自他懷中掙扎而出，走到桌前執起毛筆蘸墨，飛快落筆，寫下「桔雪，請吃下封神丹來見我。」這幾個字，隨即將紙遞給啟天。

「將這封信交給他，他識得我的字跡，縱使他不願意，但多少也會猶豫和疑惑，這對你有些幫助。」

啟天僅看一眼便將紙收妥，並再次抱住桔雲，將頭埋入他的頸邊。

「雲……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如果角色調換，換成你消逝，我絕對無法像你現在這般冷靜，我一定會瘋掉……一定會……」

「啟天，變成孩子模樣吧。」桔雲望著窗外，嗓音淡然無特別起伏。啟天抬頭看他，神情甚為困惑。

「變成孩子模樣。」桔雲再次說著同樣的話。

啟天應了一聲，手指相交一彈，瞬間就變成了孩童模樣，桔雲見狀抱起他軟軟的身子，走到床邊坐下，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並用手順過他的頭。

桔雲沒有說話，但雙眼已化為罕見的柔和，他決定將這回當作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待啟天如親生弟弟般。

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盤算，明日只要見到桔雪，他就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回到天界，這回他走後便不會再回來了，他倆的緣分也僅剩今晚。

回去後他會施上陣法，如果失敗，他倆再也見不上面；如果成功，他也不會再見啟天，因為他是魔靈，而自己是神祇，他們本來就不該有所交集。

「雲？」啟天將頭靠在桔雲的胸前，嗓音略帶疑惑，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就怕打破了和諧的現狀，他握住桔雲的手，嗓音柔嫩地問道：「怎麼了？」

「你必須學習獨立。」桔雲語重心長地道。

「我很獨立了。」

「你很獨立就不會嚷著要我永遠陪你了。」

「那是因為我愛你。」聞言，桔雲無奈搖頭不再說話，僅是伸手撫著他的頭，若有所思地眺望窗外。

半晌，門口傳來敲門聲，啟天自桔雲懷中躍下，一旋身，就成了大人的模樣。

「進來。」啟天道。

驀聞「喀」地一聲輕響，房門已被推開，只見幾名女僕端著晚餐走了進來，正因為桔雲吃了封神丹後封了靈力，所以必須像凡人一般吃食物來補充精氣神。

「陪我吃飯吧。」桔雲揚起淡淡的笑容，瞅向啟天。

啟天聞言雙眼難以置信地瞠大，隨即咧起白牙，露出了可愛的虎牙，這樣的笑容少了邪氣，看來天真可愛，就算現在他是大人模樣，但是在桔雲的心裡，還是像弟弟一般。

待女僕排好碗筷與菜餚，桔雲才拂了拂衣擺坐下，這些菜式與餐具都是天界的樣式，這也是桔雲的要求。

「坐吧。」桔雲未抬眸，僅用餘光就知道他有些緊張。

「雲……」啟天嚅著唇，極想問為什麼卻又未說出口，片刻後才坐了下來，一道光綻現，只見他已變成了孩子模樣。

「怎麼變成孩童的樣子？」桔雲有些訝異。

「我……我覺得你應該比較喜歡這樣的我。」啟天侷促地吶吶道，他短小肥嫩的手執起筷子，略顯不安地瞅著桔雲，又低下頭不語，唯上揚的唇角露出了他的喜悅，儼然對於許久未這樣和諧吃飯感到快樂，見他這副模樣，桔雲也不禁莞爾。

「是比較喜歡沒錯，不過沒關係，吃飯時小孩形態不方便，就用你覺得最舒適的模樣吧。」

今晚是自桔雲來到魔界後，與他相處裡最平靜的一日，讓桔雲不禁想起過去的一百年，也是如今晚一般。

思及此，他心頭不禁酸澀，因為明日之後，他將與啟天切斷關係，而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打算。

啟天轉頭看著他，神情有些呆愣，隨即揚起燦爛的笑容，手一彈，模樣馬上變了回來。

「吃多一點。」桔雲夾了一隻雞腿放到他碗裡。

「你……你原諒我了？」他受寵若驚，連話都發顫了。

「嗯。」桔雲輕嘆一口氣。

「為、為什麼？」

「噓……吃飯時要安靜。」桔雲不再說話，僅是默默地夾著菜，不時如過去一般，夾幾樣他喜歡的菜放入他的碗裡。

雖然啟天心不在食物上，一雙俊美的眼瞳直瞅著他，可桔雲沒去理會，當作渾然不覺地安靜吃飯。

吃完飯，桔雲將碗筷放於桌上，卻見啟天碗裡還剩下許多飯菜，他呆愣地望著桔雲，好似神遊了。

桔雲托著側顱看他，見他模樣呆愣，嘴角還沾著米飯，不禁莞爾一笑，用指腹將他嘴角的米飯捻起。

啟天身子一震，有些尷尬地低著頭，「雲……」他囁嚅著，話語最終沒有落下，僅低頭扒飯未再看他。

對於他此刻的模樣，桔雲雙眸不由得放柔，雖然他不是孩童的樣子，卻也可愛得緊。

半晌，啟天吃完後將碗筷放於桌上，轉頭看向桔雲，「雲，你來魔界這麼久，未曾到過外頭，可想去外頭看看？」

「好。」桔雲倏站起，拂了拂衣擺，沒多想就答應了。

最後一晚的相伴，就應他要求吧，如今一想，他們也很久沒這樣心平氣和地相處了。

聞言，啟天雙眼睜大，綻出一抹迷人的笑靨，開心地攥住桔雲的手，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外奔去，桔雲見狀神情不禁放柔。

他呀，果然還是孩子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