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近日桔雲的心情異常煩躁與鬱悶，眼皮也莫名地跳來跳去，好似有什麼不好的兆頭，心情猶如讓靉靆曇雲籠罩，險些透不過氣來。

他轉頭望向窗外，心下忐忑不安，這幾日魔界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士兵調動異常頻繁。

啟天自那次受傷後算來也有十五日不見了，雖然久未來見他，可三餐依舊派人準備得妥妥當當，想來應是被自己給嚇到了吧。如此也算是個好事，便是要讓他明白自己不是好欺負的主。

桔雲低頭看著掌中的摺扇，輕觸扇面上的墨筆字，這字是桔梗所題，不知他可曉得自己在魔界？還有……他可安好？

「啊──」驀然遠方傳來一陣痛苦的低吼聲，桔雲眼皮輕跳，攏起雙眉。

這吼聲已持續十日之久，也不知是哪個傢伙發神經，天天照三餐鬼吼鬼叫，害他這陣子睡不飽，搞得精神衰弱。啊！興許因為如此，他的心情才會鬱悶。

唉，到底是誰這麼吵？班奈特難道不會受不了？還有魔帝是怎麼一回事，完全不管這瘋子？

「雲。」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傳來，桔雲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朝門口望去，「還敢來啊，傷可好了？」十五日未見，啟天整體看來倒還不錯，不知是不是那一擊太小力了。

「雲……」啟天未理會他的揶揄，唇瓣一啟一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瞧那雙眼略為泛紅，好似幾日未睏覺般。

「怎麼，吞吞吐吐不似平常的你，看看你雙目泛紅，也是讓這吼叫聲給吵得失眠？」

「那個聲音……」啟天俊美的臉揪在一塊，囁嚅不語的樣子讓桔雲看得都有些不安。

「怎麼，那個一直鬼叫的傢伙是誰？」甫剛問，那嘶吼至沙啞的叫聲又傳來，彷彿痛徹心扉，絕望至極。

見啟天猶豫不決，想說又不說的模樣，一股不安漸漸地充塞了桔雲的心，他咽了一口唾沬，扯了乾笑道：「那聲音應該與我無干係吧？」

啟天沉默，垂下眼不忍與桔雲對望，好一陣子後他才深吸一口氣才道：「是父皇。」

「班奈特？他在叫什麼？為何會變成這樣？」

「父皇十日前魔化了，他是因為傷心……又或是魔化未完全，現在神智有些混亂。」啟天雙眼依舊不敢望向桔雲。

「魔……魔化……那、那、那桔梗呢？」桔雲雙眸大瞠，恐懼瞬間排山倒海般地襲湧而上，他腦袋一暈險些跌倒，好不容易維持了身子的平衡，卻仍簌簌地發顫，他踉蹌幾步才走到啟天面前，握住他雙臂，眼裡盈滿愴惻的淚水，就連嗓音也抖不成言：「桔梗……桔梗沒事的對吧？他沒事……對吧？」

「桔梗他……」啟天抬頭看向桔雲，一股複雜的情緒環繞著他，他忌妒桔雲對桔梗的重視，卻又心疼桔雲為他而悲傷，好半晌啟天才輕嘆：「桔梗他已被父皇吞噬了。」

「騙、騙我……你騙我的對吧！」桔雲往後退了幾步，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笑中帶淚，眉頭擰成了川字，「哈哈哈！我知道你又在演戲了，故意要報復我的，想看我傷心是吧……」

桔雲扯著僵硬的笑容，眼裡卻是空洞無神，熱淚自他晶透的頰畔淌滑落下，他笑了幾聲後安靜下來，雙腳驀然虛軟無力，狼狽地坐跌在地，霎那間好似他身上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將他拖入了黑暗的深淵。

桔雲唇瓣開開合合，好似神識不在，只剩軀殼。

這一個當下，啟天突然相信桔雲對桔梗是有不同的情愫，只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情愫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

桔雲空洞的眼睛緩緩上移，失了心地望著虛空發楞，他唇瓣開開合合，不知道在說什麼話。

啟天小心翼翼地緩步靠近，聽著他自言自語著，「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桔梗我只剩下你了……」

桔雲失心瘋般地喃著，突然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又倏地跪了下來，淚水像是潰堤般地狂湧而出，他雙手不知捧著什麼，失魂地唸著：「殘……冥……陽陽……」

啟天驚覺他的不對勁，唯恐他因悲傷而瘋狂，急忙喚人拿酒來，正因為桔雲體質與他人不同，他人酒醉腦袋會渾沌，可桔雲酒醉卻是清醒。

未幾，一名女僕恭敬地奉上了濃醇的紅酒，啟天沒有猶豫直接仰頭將酒含入口中，支起他的下顎，渡了一口酒給他，然而縱使這酒濃度夠純，但以桔雲這種習慣飲酒的傢伙，沒喝個一瓶是不會醉的。

啟天又含了一口渡入他嘴裡，孰料衣領卻突然讓桔雲給攥了住，他本以為桔雲已清醒打算要痛扁他一頓，下意識閉上眼低下頭，孰料自個兒的額頭卻讓他輕輕地吻住。

「呃？」啟天錯愕抬頭，卻見桔雲眼神依舊空洞無神，可唇角卻微微上揚，雙眼緊盯著他瞧，像是透著他在看誰。

「……冥……你還在……還在就好……」他輕輕地貼上啟天的唇，熱淚自他眼裡不停落下，墬於自身的藍衣衫上，一滴一滴，逐一染成了深色。

啟天既震驚又不解，縱使桔雲此刻主動吻了他，可是他明白桔雲心中想得不是他，而是把他當作了誰！他口中的「冥」到底是誰？

啟天撇開頭，再次將酒含在口中，並渡入他的嘴裡，如此來回數次令他越漸大膽，直至將最後的一口酒渡入他的口內時，還趁機探舌與他纏吻，將他吻得七葷八素，好半晌，啟天才意猶未盡地將唇瓣分開，只見他雙頰染上了艷紅色，眼神從空洞到茫然，再從茫然到疑惑，最後精炯。

「滾！」桔雲雙眉斜飛，眉間褶起，啟天還未反應過來就讓他給推到了地上去。桔雲緩緩站了起身，理了理自身的衣服，冷道：「你想幹什麼！」

啟天微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站起身以手撓著頭髮，眼神閃爍卻未說話。

「奇怪……我剛才怎麼了？」桔雲一時腦中一片空白，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他伸手輕撫臉頰，對於自己為何哭泣感到疑惑，總覺得記憶好似出現了斷層……

猛然間，記憶像是找到了縫隙從罩護的白牆灌入了他的腦中。

「桔梗……對了……你說他死了……讓班奈特殺死了……」桔雲眼睛圓睜，臉色丕變，咬牙切齒地瞪著窗外，憤恨的表情一覽無遺，他攥起拳頭，手背甚至因勁力而冒出青筋，他嘶吼道：「班、奈、特！我要殺了你──」

語落之際，他毫不猶豫地朝門口狂奔而去，啟天看他面露憎意時心裡早已有準備，見他欲找班奈特算帳時，急忙施術將他定住了身子。

「放開我！啟、天！」

「你去能做什麼？父皇已魔化，如今的他不是沒有靈力的你可以對付的！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去做傻事，聰明如你，怎會讓憤怒沖昏了腦？」

「哈哈哈……沖昏又如何？你不知道桔梗對我而言是多大的意義……你不知道我多喜歡和桔梗在一起……」

「那、那個『冥』呢？」其實啟天本來不打算提的，但抑制不住心中的忌妒，很明顯的，他看得出桔雲對待那個「冥」和對待桔梗的差別，只怕桔雲到現在還是不懂，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親情、友情。

「什麼冥？別想扯開話題！」桔雲咬牙怒瞪著他，淚水不停落下，「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來不及救桔梗！」

啟天臉色一澀，低頭不語。

桔雲深吸一口氣，撇開頭不再看他。其實桔雲知道自己是在遷怒，真正害死桔梗的是班奈特而非啟天，若真要說的話，也是他沒有力阻桔梗和班奈特的發展，是他……是他的錯……

他早就知道這種事情遲早會發生，因為班奈特是未完全魔化的魔，總有一天會將桔梗給吞噬的，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猶記最初乍見桔梗時的驚為天人，以及他那雙溫暖的手掌，是他將自己從那群欺負他的魔怪手中救出。

再也看不到那美麗且睿智的身影，能讓他依靠的桔梗，能保護他的桔梗……消逝了，再也回不來了。

「對不起，我沒來得及救你……」桔雲低下頭，讓淚水一滴滴地墜落，氤氳出一片心痛的氛圍。

「雲……我、我以後絕不會這麼對你，我絕對不會將你給吞噬。」啟天小心翼翼地上前，輕輕地將他抱住。如今桔雲已讓他給束縛住了，無法掙扎，也沒有掙扎的心力了。

桔雲根本沒將他的承諾放在心中，腦海裡只有桔梗的一顰一笑，他之所以想回天界是因為有桔梗在，他想回去聽桔梗說上一句「你終於回來了」或是「我很擔心你」。

桔雲想和過去一般與桔梗、桔雪坐在草地上，大家一同談天、一同唱曲、一同吟詩……

桔梗死了，為什麼就這麼突然就死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越漸暗下，雖說啟天早已解了定身術，可桔雲依舊像根柱子站著不動，啟天也依然默默地自後方環抱著他。

啟天很安靜，靜靜地陪著他，讓桔雲感到一股不同於桔梗的溫暖，卻莫名地有股熟悉感。

許久，桔雲身子突然一震，這時才回過神來，他轉眸往窗外看，四周都暗了，外頭僅有一層銀色月光灑下，就在這時啟天開口道：「你應該餓了吧？」

桔雲轉眸望著他，卻未回應。

「等我一下，我去吩咐下人。」啟天手一揚，四周登時亮起，浮著幾盞油燈在空中，他將桔雲抱起，桔雲卻因哭累了無力掙扎，被動地讓啟天抱到床榻上，待啟天為他蓋好棉被，面帶憂色地看了他一眼後，才轉身朝門口走去。

桔雲望著床頂想著，如果當時自己在那裡的話一定會保護桔梗，不讓他被吞噬，可偏偏是在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在他被拘禁的時候……他該怪誰？怪啟天？可是若不是他救了啟天，啟天也不會認識他，進而將他當作浮木，為了得到他而拘禁他。

說到底都是他的錯，因他太過鬆懈，太過信任啟天……桔梗消逝了，消逝的神祇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咦……消逝的神祇……

驀然，一道想法掠過桔雲的腦際，他倏瞠起雙眼，綻放出興奮的光采。

唉..........桔梗注定得死，不然就沒有玥玥了Q口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