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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街道,染上薄薄白霧,血腥味撲鼻,然,腥中透著熟悉的淡香,令白駒逸蹙劍眉,掩不住心魂的慌亂,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的。回到夢萊城,寂靜無聲,唯風動搖曳的燈籠,閃爍著將熄的燭火。

驀地,一抹紅色的人影躍入他眼簾,不是羈羅,而是淌在血泊中的劉羽臻,羅蘭般的秀髮,因鮮血而染紅,糾結成塊,她倒在地上,四周無人。

登時,白駒逸的喉嚨似被扼了住般,發不出聲,淚水崩潰般地滑落,糊了他眼前的視線,他不敢上前,不敢探她鼻息,他恐懼著不願面對,他怕眼前人已是具死屍,他怕自己已遲了。

白駒逸這輩子不曾如此恐懼過,如此來回,他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離去多久,劉羽臻就傷了多久,那片紅血是她的,如此長時間失血,還能救回嗎?

他知道不可能的。

「玥玥……」他不敢上前,卻又不得不上前,每行一步都如千斤重,他難過自責,崩潰的淚水甚至沾濕了穆清的衣,今日是他這輩子最難過的一日,所有的事實,不停衝撞著他的心扉,再如何堅固的心,也都隨之迸裂。

明明僅是一小段路,對他而言卻是艱難,他不知花了久的時間才走至劉羽臻身旁。白駒逸蹲下身,伸出手臂欲環抱她的「屍身」,孰料,卻聞劉羽臻幽幽嘆息聲。

「我還在想……你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走過來呢……」劉羽臻嗓聲虛弱中帶點揶揄。

聞言,白駒逸雙瞳大瞠,難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她抱緊,狠狠地吻上眼前人參血卻泛白的乾唇。淚融上血,苦澀中帶有腥味,他雙瓣隱隱發顫,胸口卻為喜悅所充塞。即使夾在兩人中間的穆清下意識翻動,他仍是不管,僅是狠狠地吻上眼前這老折磨人的傢伙的紅唇。

「呃……白駒……」劉羽臻心下一驚,唇略啟,孰料將落的語音消逝在他猛烈熾熱的唇裡,蛻成低吟浮出咽喉。對他霸氣的吻,劉羽臻沒有反抗,縱使胸口隱隱綻痛,也不及她內心的洶湧澎湃,那堅決隔開彼此界限的心,一瞬間崩壞了。

怎麼辦……她好想、好想接近白駒逸,有著羈羅記憶的白駒逸。天未崩,地未塌,可是她心中築起的高牆已毀,她心緒慌亂卻不躲開,甚至……給與回應。

白駒逸身一顫,對於她的回應,心底滿溢喜悅,他狂亂且熾熱的吻長久,幾乎忘了眼前人的傷,心緒雜亂交織,喜悅中參悲,落下的熱淚未歇,直至懷中人芳唇吐納出的喘息聲紊亂,他才心驚於自己的衝動,忘了她的傷勢過重,得盡快治療才是。

「對不起。」白駒逸微起身,離開她的瑰瓣,感受彼此鼻息的熱氣相拂,他心懷感恩地闔上眸,輕喃:「謝謝妳……還存在。」

「白駒逸,我……沒力氣走了,麻煩你……」劉羽臻眸轉他懷中,穆清仍貼在他胸膛,忽淺嘆,話不再落。

「妳忍著點,等我一下,我直接帶穆清回分堂,就在這附近而已。」白駒逸起身,此時仍未子時,四周民房依舊緊閉,他落下的步伐忽滯,旋身看向劉羽臻,眸透哀求地輕聲道:「一定要等我。」

望著他,劉羽臻牽起淺笑,眉目間略含苦澀,卻是給予肯定地頷首。「我等你。」如今我想走也走不了,更何況……心中的牆該如何再次堆砌高築?

遠離你,是怕傷害了你,可如今的我承受不住那空虛的心,孤獨的情,我果真是自私的……貪求你的懷抱,就因你為羈羅的一魂,我也望能汲取。

望著白駒逸的背影,淚自劉羽臻迷離的眼瞳溢出。想起羈羅臨走前,那忿恨的話語,字字如樁刺痛了她的心。

妳不能這麼痛快地死去,雖說我想殺妳,但在殺妳之前,我要奪走妳所在乎的人民,還有……妳心愛的白駒逸。

就因這原因,她更不能離開白駒逸,她得保護白駒逸,至於人民……她真不知羈羅會鑄下什麼大錯,目前的她也不知該怎生做才好。

劉羽臻仰首望天,似透雲層能見遙遠一端,那位教導自己的智者,她發一喟嘆,輕喃:「師父,您說徒兒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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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黑色的……腐爛、噁心,好疼……好可怕,救命──

「姐姐救命……羽臻姐姐……錦玥姐姐……救命、救命!」穆清稚嫩的嗓音驚恐萬分,斷斷續續的夢囈,於暗夜中響徹,頓時令睡在他身側的劉羽臻驚醒,展臂環抱他嬌小的身子,輕撫背脊。

「乖,穆清你在作夢,沒事了、沒事了。」穆清驀一翻身,扯上她胸膛的傷口,登即令她齜牙低呼,汗水涔涔而落,雖如此她卻未推開,依舊輕柔安撫。待半晌,穆清啜泣驚醒,這才發現掌心壓於劉羽臻傷口處,忙抽回手,迭聲道對不起。

「沒事的。」劉羽臻拍了拍他的頭,心底生燃自責的心。

思及六日前的魔魘日,倘若她一聽聞哭泣聲便奪門而出,就不會讓穆清受到那種痛苦與恐懼了……也怪她說溜了嘴,講了一句英文,讓穆清猜到了她的身分,他一個孩子沒有馬車,單獨自白翼堡穿過路途樹林,走至天色昏暗,這要多大的勇氣,為的只是尋她,想親口確認她的身分而已。

「對不起。」劉羽臻緊緊抱著他,卻被他小心翼翼地掙脫了。

一室的昏暗,灑落些許銀光皓芒,透著窗外的樹枝樹葉,一地斑斑點點,隱隱映著穆清泛紅雙頰,眸轉之際,帶有不自在地羞赧。

「錦玥姐姐,白祿棟都笑我這麼大了還要同妳睡,一點男子氣概都無,可我就是害怕……」穆清淨靈的眸瞳撇向遠方,怯怯道:「妳會不會也覺得我這樣很丟臉?」

「現在你才八歲,等你十幾歲後,還要這麼纏著我,那時我就會笑你了。」劉羽臻有些疼惜地拍拍他的頭。

「可白祿棟總愛同我唸,男女授受不親,不能睡在一塊兒的。」

「你瞧我現在像個女人嗎?」劉羽臻眸半闔,有些想睡了,掌心輕撫穆清的背,聲柔喃。

穆清沉默一陣,突然道:「白祿棟說姐姐是神仙,不是妖怪,這可是真的?」

「嗯……」沉重的眼皮,壓得劉羽臻意識漸飄遠,再來他說了什麼,她也都忘了,僅隱約聽見「謝謝」兩字,便噙著淺笑,埋入深深地夢境之中。

天晨方亮,大地敷上一層沁涼霧珠,昨晚撇除穆清夢囈那小段時間,她算是睡得挺沉挺好的。

一睜眸,懷中人早已不見蹤影,這幾日穆清特早起,也特早睡,似想沐浴於陽光之下,有了「正氣」,魔怪也不易近身。當然,這是劉羽臻為了安他的心,才這般說的。因為光有日陽照射也無用,不過現在倒也免再擔心有魔怪現影,畢竟那魔魘日太過特別,尋常時日怎可能會遇上這麼多魔怪。

劉羽臻不再細想,輕翻起身,整了整被褥,再順理黑色細絲,現在的她模樣已變回「白顏瑜」,以堡主私聘她教導白祿棟為名,留在白翼堡內。

這幾日她為調養身子,幾乎未有下床,白駒逸則時常在一旁伴著她,卻極少開口說話,大多時間於桌上執筆寫字,處理一些江湖大小之事。有時他的影衛會悄悄入內,悄悄離去,即使發聲也特為壓低,說是不想吵她,卻讓她悶得煩躁,想下床又會被白駒逸制止。

一到晚上,穆清就會捧著薄被報到,白駒逸則會離開回房,早晨一到,又會準備好盥洗用具,為她梳理後,再捧著早膳入內,一勺一勺地餵她吃粥。

劉羽臻起身踱至桌前,見案上放著臉盆與布巾,便知稍早白駒逸已來過,現在應是在為她準備早膳。

人家說君子遠庖廚,可白駒逸唯獨會為她準備早膳,裡頭食材有利於她傷勢的好轉,又特為好吃,總令她吃完一頓,想著下一頓。才方思及,房門便也推了開來,但見白駒逸手端清粥,見她已站起身,忙不迭上前放妥瓷碗,在她未反應之際,將她攔腰抱起,輕放於床鋪上。

「我知妳躺得悶,可妳傷未完全好,仍得多多休息,乖……再熬個幾日吧。」白駒逸輕吻她的額,語中透著憐愛與疼惜,總令她不好婉拒。望著幫她打理儀容的白駒逸,不免令她想到趙旭崢,同為羈羅的魂魄,一樣令她管不住心中的情。

縱使千百次的告誡自己,她仍是放不下心。尤其近日白駒逸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她,令她甚想豁出去,可就怕不是成了撲火的飛蛾,而是成了引蛾的那火焰,她怕傷了白駒逸,如同當初傷了羈羅一般。

白駒逸幫她套上女衫,雖說有著那張與白顏瑜相似的臉龐,卻又不因女裝打扮而感到奇怪,反倒在他的注視下,劉羽臻雙頰因不自在而泛淺紅,飄忽的眸瞳漾著誘人的波芒,令白駒逸為她繫衣帶的手一頓,上移至她的輕嚙的丹唇之上,以指腹摩娑。

靜默且曖昧的氛圍壟罩四周,仿若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劉羽臻羞赧地垂首,卻被他修長的指扣住下顎,她羽睫輕顫,心跳略略加重,手指下意識地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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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