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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日一餐,劉羽臻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未再見到白駒逸了,原先以為他會依言來看察她的教書情形,可卻連個影都沒有。

「我錯了……」劉羽臻伏在案上喃著。

那天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錯了,這下連朋友都沒得當,還得窩在學堂應付這些古靈精怪的小鬼頭,現在已不知該說什麼寓言故事好,今日連鐵達尼號都說了……再這樣下去,不只將自己搞瘋,也會害了這些小鬼頭,除了上數學,教些生活的常識和說故事外,課本內文一個字都沒上。

「夫子再見!」幾名學子收拾完自身的物品,朝劉羽臻一鞠躬後,便往門外步去。

「啊!白祿棟等等!」劉羽臻突出聲止住欲離去的白祿棟,他身旁的穆清聞聲也頓住步伐。

「怎麼了?」

劉羽臻起身上前,抿了抿有些乾涸的唇瓣,張口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開口道:「你堂哥呢?好久沒瞧見他了。」

「喔……」白祿棟眼神突轉曖昧,嘿嘿幾聲道:「夫子果然對哥哥有意思!」

「你這大嘴巴不要亂說話!」劉羽臻捏住他的頰。「上個多月堡主請夫子吃了一頓豐富的晚餐,夫子只是想去感謝他而已。」

「嘶……痛痛痛,我知道了啦!」待劉羽臻放手,白祿棟忙不迭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他努起唇道:「哥哥上個月去王城,最近才回來,且回來沒多久,又馬不停蹄地跑去夢萊城,好似和武林之事有關,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

「對了,是不是夫子剛回來的那一日,堂哥請您吃飯?」

「嗯,怎麼?」劉羽臻凝視他晶亮可愛的雙瞳,莞爾一笑,揉了揉他的髮。

「果然!那日哥哥一回來就怪怪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有時叫他都沒回應,隔天他就突然說要去王城。」

聞言,劉羽臻斂眸凝思一陣:「看來我那日的舉動真是嚇著他了,不過他應當會有好些時候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夢萊城的哪裡嗎?」

應該在鷹翊門』的分堂。

鷹翊門?那是什麼?」劉羽臻微怔,不解。

「啊……您居然不知道!」白祿棟大眸一瞠,晶珠漾著驚奇。「鷹翊門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門派,哥哥很厲害喔,幾年前被上任門主相中,將門主之位傳與哥哥後金盆洗手,沒幾年哥哥就將鷹翊門變成將湖上三大門派之一!」語落,他揚揚下巴很是得意。

「那鷹翊門又在哪裡?

「夢萊城最高的房子就是呀!鷹翊門分堂都很高很高。」白祿棟舉起手臂,踮起腳尖,好像想解釋有多高,由他小小的身子看來,委實可愛得緊。

「好,乖。」劉羽臻伸手搓了搓白祿棟和穆清的髮。「夫子先走了,你們路上心啊,Bye!」語落,她揚著燦笑,足蹬黃沙,猛一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於他倆眼簾。

白祿棟見狀,拉了拉穆清的衣袖。「欸,夫子啥時會輕功來著?還有他剛說了什麼啊?要拜什麼?」

穆清眨眨眸瞳,身子有些發顫,小手一握,嗓聲略帶哽咽道:「是羽臻姐姐,不,是錦玥姐姐!只有她才會這麼說的。」

穆清猛奔上前,眼涎晶瑩淚珠,未幾已滑落頰邊,他扯嗓吼道:「笨蛋、笨蛋,錦玥姐姐是大笨蛋,為什麼要騙我?」

他奔出書院哭吼,街上眾人皆怔愣而望,唯獨想見的人已不見人影,他怎聲哭喊都未見著。

錦玥姐姐是大笨蛋!居然騙我,討厭、討厭,我要把妳的餅乾全部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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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降,映襯大地一片紅澄,清透的東風拂來,撩起劉羽臻那頭墨色髮絲,她仰首望著眼前這座高聳的樓宇,側邊因夕陽映照而發絢麗柔芒,她看著大門,心底有些紛雜。

來這幹嘛?她有什麼資格來?

適才聽白祿棟所言,她未做思考便一股腦地奔了過來,可是真到了夢萊城,到了鷹翊門分堂前,她卻步了。因為現在的她與白駒逸根本就稱不上是朋友,她該拿什麼身分、什麼理由來見他?

「感謝堡主一個多月前的請客,今日換顏瑜請堡主一餐吧!」劉羽臻喃喃自言,來回踱步,手執摺扇,心緒紊亂地以扇柄拍擊掌心。「不要好了……就說白祿棟最近上課不專心,要做家庭訪問……嘖,不過白祿棟表現還不錯呢!害他被罵可不太好。」

如此躊躇,待她發現時,夜幕已降,姣皓清亮的月,在今晚泛著深紅,透著詭譎的氛圍。

「公子怎還站在這兒,快過來!」驀然,一道陌生嗓音響起,劉羽臻尚不及反應,衣袖已被拉扯,那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人。

「呃!怎麼了?」劉羽臻被動地隨他而走,也在這時她眸環四周,赫然發現大街上人影稀稀落落,不似往昔熱鬧喧囂,縱使在街上的人,也快步地回到自己家中。

「這是怎一回事?」風拂過,捲起一地落葉沙塵,高掛的燈籠、燭火無聲搖曳,一股毛骨悚然的氛圍繚繞,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先別說話,快進去吧。」老人嗓聲有些急,步伐也逐漸加快,隨後將她拉到一間民房,方入內,驚見裡頭眾多男女,看其模樣有些驚魂未定。

「這……到底怎麼了?」劉羽臻回首,見老人將門速掩上。

「公子有所不知,咱們夢萊城為極陰之地,每當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且月亮透紅如血的那晚,戌時至子時這段時辰,這城幾乎成為妖魔之域,大家不能在外待著,會死人的!」

「這一日被稱做為『魔魘日』,老朽還記得三十年前的這一日,那時許多外地人不懂,且出城的大門已關,找不到地方歇息的人,便在街上遊蕩,過了子時大家才敢出門,這一看,遍地血紅屍塊,全是那些外地人的屍首。」語落,老人喟嘆。

「所以這回老朽特別將在外遊蕩的你們帶回,就是希望大家能在老朽的屋內待著,待子時一過,外頭無聲後,大家想離去老朽自是不會阻止,不過在這之前,還請大家安靜些。」

「這位爺爺,真是謝謝你了。」劉羽臻由衷地感謝,她心頭隱隱打顫。「好在你有發現在下,要不……」就算沒被殺死,也會被嚇死。

她知道日本有所謂的百鬼夜行,可沒想到在這世界卻是百魔夜行。不過說到魔……自己不也是一半的魔?

思及此,她斂眸澀然苦笑。

不知捺了多少時辰,忽聞門外風聲颯颯,以及隱隱孩子的啜泣聲,氣氛詭譎,令眾人面面相覷,臉色越發慘白。

「看來時辰已至。」老人沉聲道。

孩子哭聲越漸接近,且越發喘息,再來是驚恐的尖叫聲,以及奔跑的步伐聲。

聞聲,劉羽臻心一緊,猛轉首看向老人,急道:「這有無可能是真的孩子在哭?」

「這……老朽不知。」

「不對……不對……」劉羽臻心底不安感突擴大,心臟仿如擂鼓般,怦動作響。「這聲音好熟……」

「救命,不要過來!姐姐、羽臻姐姐……啊!不要──」嗓聲猛地尖銳,再轉小化無,頓剩一片靜寂。

劉羽臻心魂俱震,一股漫天覆地的恐懼遽然攫住她的心頭,她身子不停打顫,猛箭步上前,速將門推開。

一道紫光流影飛掠,她那頭黑色髮緞瞬轉淡紫,映著天上緋紅之月,是詭譎與清靈的交織之感。

街上霧氣瀰漫,看不清街景,只隱隱見著遠方有團黑影,見狀劉羽臻透著心急,蹬足飛躍,衣袂隨風而揚,她縱身向前。

方看清眼前事物,劉羽臻再也抑制不住涎眶淚液,晶珠自眼眶奪出,逤逤而落

「穆清!」劉羽臻哽聲大吼。

見一群長相詭異醜陋的下等魔靈,圍著穆清嬌小的身子啃食,那片地鮮紅的血,躍入了她眼簾,撞擊著她的心……那是無法言喻的憤恨、自責、悲慟。

驀然爆發的靈息,是毀天滅地的震顫,劉羽臻睜著漾水波芒的紫眸,隱隱掠過紅色,長髮因靈息而飄散,其靈力使眾魔靈震懾,氣氛凝結。

紫光猛地迸閃,散出如刀般的流爍之芒,轉瞬間,穿透眼前那群魔靈的頭骨,下一秒,爆炸成灰,再成點,最終消失不見。

見著穆清殘破的身子,劉羽臻險些崩潰,她眼眶全糊了,忙衝上前將他抱起,穆清小手不見了,胳膊淌著鮮紅,靈活的眸子不再動,是驚恐地大瞠著。

「對不起……姐姐來晚了,姐姐這就想法子救你。」所有的自責及不忍,全都化作滾燙淚水滑落,戰慄的手指慌張地掙扎,道出她心緒的不寧。

治療之術、治療之術……怎麼唸……忘了……

「奉聖天之名,以地之治癒,恢復其身;以水之治癒,恢復其血;以火之治癒,恢復其溫;以風之治癒,恢復其息,敕令!」

驀然,一道沉冷嗓音自她身後響起,此聲熟悉得令她心驚,是羈羅!

語落之際,見點點紅光旋然而起,再落,敷於穆清傷口之上,然而已斷截的小手,因其靈力不滿而無法完全復原,劉羽臻見狀,當即照羈羅適才所言,依樣唸了一遍,那不及完全的紅芒融上白芒,緩緩將穆清的小手依過去的型恢復,片刻後,穆清眼眶泛淚落地,緩闔眸,暈厥了去。

劉羽臻重重地呼了一氣,以手背將臉上的淚抹去,回首欲達謝,孰料映入眼簾的畫面令她怔愣了。

羈羅長槍指著她的頸,眼瞳火熾狂濤,他身旁站著一名身著魔界服飾,模樣嬌麗的女子,女子手勾他的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投以柔情款款的眸波,然而上揚的朱唇,卻在轉視劉羽臻之際,浮上噬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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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