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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踱至門前,劉羽臻禮貌性地朝白駒逸點頭,雙眸低垂,不敢與他相視。

她雖僅掃一眼,卻已將白駒逸的神色烙入腦中,他比昨日所見更黯悴,昨晚可有好好睡?還是如她一般……一夜未眠?

「待會就看你的表現了。」白駒逸嗓聲未有起伏,聽不出其情緒。

「是。」見白駒逸無再多言,她輕呼一口氣後舉步向前,然而在與他交錯之際,耳邊傳來他低喃的嗓音。

「玥玥。」

劉羽臻身子陡然輕顫,纖指倏地緊握後鬆開,雖說動作僅在一瞬間,卻已映入白駒逸的眼簾之中,她佯裝無事地快步往講壇走去,未見著身後的白駒逸嘴角略揚,若有所思地凝睇著她。

坐於講壇上,她腦袋亂轟轟一片,雙目輕撇白駒逸,又忙縮回。

被他發現了嗎?應該沒有吧……是故意這麼說的嗎?想見她心慌?

「夫子您頭部的傷可好些了?」坐於劉羽臻右前方,一名長相俊秀與白祿棟年歲相仿的男孩突問。

劉羽臻怔愣好一會才會意過來,她朝白祿棟瞪了眼後,挽起笑容對男孩點頭道:「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聽說您傷得不輕,是給猛獸咬了。」坐於她斜對面,一名模樣俊俏的學子突道。

若真給猛獸咬我還能坐在這嗎?

「咦,我怎聽說是被山賊給砍了十幾刀!」

唉……若真被砍十幾刀怎是傷到腦袋而不是四肢?

「不是吧,聽是從懸崖上跌了下來。」

若真從懸崖跌下早成了肉醬了。

頓時,課堂內喧囂嘩然,其嘈雜聲令劉羽臻頭有些疼,她揉了揉太陽穴,舉起右手叱喊了聲:「安靜!」

喧鬧聲登即沉寂,學子們面面相覷,劉羽臻頭一抬,見白駒逸擰眉陷入一陣凝思。

糟糕,出師不利,書都還沒教,就先給個壞印象了。她不知道該怎麼教導這些學子,眼前書籍自己都看不太懂了,倘若要她以解釋書本的意涵為教學重點,那用不著白駒逸遣人,自個兒定先主動辭職。

未幾,一名學子突地發問:「那夫子您是怎生受傷的?」

「跌倒。」劉羽臻擰眉沉道,不欲再談論這話題,卻發現所有學子因這普通的答案,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怎麼,是不嫌夠精采嗎?難不成真得被猛獸咬,給山賊砍個十幾刀,並從懸崖上摔下去才成?

思至此,她無奈的聲化作幽幽長嘆,眸掃眾學子期盼的眼瞳,思緒驀轉,一念頭飛掠,她揚唇巧笑,清了清喉嚨道:「好吧,既然如此,夫子這就將那日的情況唱一遍給你們聽。」

「唱?」學子們雙眸瞪大,興奮極了。

劉羽臻輕撫胸膛,沉凝半晌,蘊含情緒,而後扯清嗓唱道:「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尾音落下之際,見學子們瞠目結舌地呆望著,眼珠子差點沒凸出來,氣氛一片默然。劉羽臻轉明眸,瞅向白駒逸,見他旋過身背對自己,雙肩有著可疑的顫動。

糟糕,她是不是錯了?這間不是幼稚園,是小學堂啊!

「夫子好厲害,居然能當下編曲……」半晌才有人發言。

「原來夫子是騎驢子摔跤撞到頭了!」

「好了好了!得認真上課了!」劉羽臻雙頰緋紅,揮了揮手制止他們,眼珠微微往白駒逸的方向望去,見他似笑非笑地凝看自己,心底不禁有些忐忑

劉羽臻嚥了口乾唾,滾了滾喉嚨,伸手翻開案上書籍,隨意唸了一段。「上善若水,水善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呃……這句是什麼意思?

劉羽臻環視四周,定睛於白祿棟身上,噙笑道:「祿棟,這句話由你來解釋解釋。」

白祿棟聞言倏站起身,他搖頭晃腦地娓娓道出自己的看法:「水是柔和的,不會去和萬物相爭,可以滋長包容一切,又能甘居下位,不避垢濁。」語畢,他有些得意地揚揚下巴,拂過衣襬坐了回去。

劉羽臻有些詫異地點了點頭。想不到這小鬼還挺厲害的!還是因為她太糟糕了?

「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劉羽臻唸了一段文字,她微微蹙眉,對於這段文字,似懂非懂,她再次抬頭掃視了四周,視線又落於白祿棟的方向,她咧嘴一笑。「祿棟,這句話由你看法如何?」

白祿棟搔了搔頭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瞅著劉羽臻,心下暗忖:「夫子怎麼都只叫我一個?」

「自然的規律是讓萬事萬物都得到好處,而不傷害它們;有德行的人行為準則,是做什麼事都不與他人爭奪。」白祿棟再次拂了拂衣擺坐下。

「嗯……」劉羽臻點點頭後陷沉默,她嚥了口唾沫,手指下意識地磨搓著。該怎麼辦呢?我該教些什麼?

她抬眸望向白駒逸,見他倚靠門邊雙手環胸,神情已變回淡然,可眼眸凝視地並非自己,而是半掩的窗櫺外。劉羽臻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瞅去,這才發現竟下起雨來了,外頭濕氣甚重,細雨綿綿,黃土因水而發深。

唉……這天氣就如我的心情一般,煩悶啊!

「真討厭,又下雨了!這幾日總是下雨,定是雨神心情不好一直哭泣。」一名學子撇撇嘴道。

「雨神?」劉羽臻輕挑高眉,語氣微揚。

「是啊,聽娘說因為雨神傷心所以才會下雨,這幾日雨神常傷心呢!」

劉羽臻聞言忽綻顏笑,彷彿想到什麼好主意似地,眼底盡是自信的光芒,道:「非也非也,就讓夫子來告訴你們為何會下雨!」

劉羽臻幾番思索腦海中的記憶緩緩開口:「水在太陽照射下,不斷地從水面、陸面和植物表面蒸發,化為水蒸氣升至高空,而後被氣流帶到其他地區,在適當的條件下凝結,又以降水的形式降落到地表,也就是所謂的下雨。

語落,見學子們一臉呆然不解的模樣,她修長的指點向案上瓷杯又道:「你們可曾想過,為何水裝在杯子裡未飲完,隔個幾日水便會從杯子裡消失?」

「不曾呢!丫環會將杯子收走的。」一名學子突然大聲說道,其餘學子聞言也點頭附和,唯獨穆清眨巴著眼,面露興奇。

劉羽臻翻翻白眼後垂首暗忖:「真是一群有錢的孩子。」

「好吧,那這麼說好了,你們可曾想過為何熱騰騰的湯會冒白煙?」

「丫環會負責吹涼了才給我們喝的。」似故意和她唱反調,學子咧唇笑道。

啪!劉羽臻聽到自己腦袋裡一條筋斷掉的聲音。

「冬天呢?冬天不會喝冷湯吧!」劉羽臻突然頓了一下又道:「那你們可曾想過,冬天時為何口中會呼出白煙來?」

學子們聞言小臉全皺了起來似陷凝思,見狀,劉羽臻有些得意地笑了兩聲。「白煙是呼出來的熱氣,遇冷凝結而成的小水珠,呼出的氣體溫度與外界的溫度相差越大的時候越是明顯。即外界溫度越低、越寒冷的冬天,白煙就會越多。」

「白煙便是水蒸氣的凝結,我們四周都有水蒸氣,只是看不見而已。」劉羽臻眸掃四周,見大伙兒仍是一臉疑惑,不禁令她喟嘆續道:「就拿你們常吃的餅乾來說吧!放了一段時辰即會變軟,那是由於餅乾會慢慢地吸收空中的水蒸氣,因含水量增加,所以才會變軟。」

「喔!」驀地,一名學子驚呼一聲:「夫子的意思可是說,因為空中有許多水蒸氣,然後飛到天上去,不知怎麼地凝結成小水珠,便下起雨來了?」

「大致是這樣沒錯。」說到餅乾就聽得懂了,這群學生真是……

「那為何會響雷呢?」

「這可就有深度了,那是由於雷雲內部電荷分佈不平均,產生高電位形成代電雲層。簡單來說便是雲層間的摩擦,水滴之間摩擦碰撞的過程中產生的電荷。」劉羽臻擺擺手道:「不談這個了,這對你們來說有些難。」對她來說也很難。

「為何夫子知道這些呢?」

「嗯……因為我是夫子啊!」劉羽臻眼眸忽地往白駒逸的方向一飄,見他有些了然地揚唇,又有些困惑地蹙眉。

不知可有被他發現了什麼?劉羽臻把視線收回,闔眸壓下心底流竄的緊張感,再次睜眸時,眼神平靜許多。

「聽說你們挺期待我說的故事是不?」學子們聞言雙瞳瞬間綻亮,揚起可愛的笑靨點頭如搗蒜。

「是啊!您說的故事比其他夫子說得有趣多了!」

「呃……是這樣嗎……」見大家如此殷盼,壓力委實甚大,劉羽臻輕嚙唇瓣,心底不禁感到擔憂。倘若她說得不好可怎辦?

劉羽臻眸掃四周,手指下意識攥拳,凝心一陣而後言:「從今以後,夫子所說的故事皆為寓言故事,所謂的寓言是指出自於想像,取材於動、植物,內藏道德意旨。所以故事主角不一定是人,而今天的故事主題是……」劉羽臻話語頓歇,眸瞳靈活一轉,笑言道:「三隻小豬。」

「咦?」學子們頓時極感興趣地瞠大雙眸,靜息凝神傾聽。從來沒聽過豬也能當主角呀!

劉羽臻見大伙兒頗具期待的反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還好這能引起他們的興趣,若他們要她接續說龍帝史傳,那她可真是要露餡了。

劉羽臻揚起笑容將故事娓娓道來,她說得活靈活現,不時比手畫腳,令學子們聽得入迷,一聽到好玩有趣的地方,就會哄堂大笑起來。此時劉羽臻神采飛揚的模樣猶如一石入水,在白駒逸心裡激起了一層一層的漣漪,他雙眸漸漸融入柔和,鎖目凝視而移不開她。

眼前人與其說似白顏瑜,倒不如說像玥玥,只不過……水蒸氣這一詞他不曾聽天界夫子提過,因一般下雨應是由天龍神施法所降,玥玥怎會說是水蒸氣呢?難不成眼前人真是白顏瑜?可白顏瑜的論點又是從哪裡來的?

白駒逸握緊拳頭凝睇著劉羽臻,他心下決定,定要想辦法查明真相。「倘若真是玥玥……」那我就陪妳玩到底,讓妳以白顏瑜的身分,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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