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知毓齊弟能否回來……
「沒想到蓮玉是個男兒身,鴇娘早就知道了?」一靜下心,劉羽臻便聽到其他姊妹們的私語聲,即便被綁著也不忘聊八卦。
「我是知道,可主子傳了命令,要我收了他,我能怎辦?」
「咦?蓮玉是什麼身分?竟蒙主子欽點。」
「這我也不知,他怎都不說,就隨他唄!倒沒想到他能力這麼好,僅一年就爬上王城第一花魁之位,可誰知他這麼不識相,竟招惹了慕容府的人。」鴇娘撇撇唇。
不是他招惹,是慕容府的人招惹他的!
劉羽臻雙手緊握,指痕幾乎烙入掌心之中,她身子因憤怒而顫抖,卻又無得發洩,只能氣自己能力不足。
不知捺了多少時辰,驀然繫在腰間的繡花包斷了線,落於地,在地上灑出點點紅花,有香料,也有碎銀。
為何斷了?
劉羽臻霎時怔愣,這線無人拉扯,且又不細,怎一聲不響便斷了?
她的心莫名地沉,似被掏空,窗外的風拂進,蘇毓齊特有的香味瀰漫整室,是繡花包裡的香,還是薰風送來的味?
劉羽臻視線糊了,淚珠滴於香料上,融得更深、更紅,似血一般。
突然,門扉被推了開來,她轉明眸,眸瞳一顫,心臟瞬間揪起,淚水再也無法克制地滑落,與香料暈成血紅。
清香依舊拂,人事已然非……
這三年苦了你,以後有姐姐給你靠,若可能,我再帶你回我家鄉,當然,穆清也帶著,保證你見了我家鄉會嚇傻的!
憶起昨晚同蘇毓齊的對話,劉羽臻盈淚的雙瞳更顯幽沉。
毓齊弟未說,可是她知道,他潛伏於滿花樓為得是什麼,就因害怕孤單,所以他帶穆清走;就因害怕孤單,所以不想與名劍山莊切斷關係。當他倆彼此結拜成姐弟,幾乎立即讓他不再留戀,斬斷與名劍山莊的牽絆,恢復男兒身。是以,至頭至尾他要的就是親情,一個能相附相依,一同生活與扶持的親人,即便是沒有血緣關係……
猶記昨日毓齊弟笑著同她道:「這下除了得照顧穆清外,還得照顧妳了。」當時她可是直接敲了他的頭,回道:「有我這天才畫家在,你就乖乖當你的大少爺吧!」
他倆秉燭長談,談古今中外大小事,談群山峻嶺,談蜿蜒河水,談著未來的目標,要一同走遍這個世界,看遍天下美景。
「哥哥睡著了嗎?」穆清稚嫩的嗓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劉羽臻緊握蘇毓齊的腕,他眸緊閉,似睡著,可脈搏卻已無跳動,他身無半點傷,若說中毒卻又不像,怎麼死的?大伙兒皆感疑惑。
驀地幾張紙自空而降,落在蘇毓齊的胸前,為首男子冷道:「這是三千兩銀票。」
「為什麼……」劉羽臻音沉而緩,略略瞇起眸瞳,齜牙道:「為什麼!」
不再管頸上白刃,她倏起身,拽住男子的衣領怒吼:「告訴我為什麼!他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殺了他?就讓神玉綻光罷了,為何要殺了他?為何、為何!」她幾近瘋狂地拉扯,悲愴的心蘊滿淚光。
「嘖!若非重生公子下令別傷了你們,你這傢伙還有得活命嗎!」男子手執長劍冷啐一聲,卻因劉羽臻過於激動而劃傷了頸,他見此,忙不迭收了長劍回鞘。
「重生公子到底是誰?是他下令抓了毓齊弟的?」她頸上沁著血紅,雖痛,卻不及心中的窒悶來得痛。
「這你就甭管了,三千兩銀票給你們再訓練個花魁來,倘若嫌不足,來慕容府要。」男子將劉羽臻推開,冷啐了聲,手一擺,喚了手下同離去。
劉羽臻多想追上討公道,卻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對方是慕容府的人,是家大業大的慕容府,自己只是個護衛,還是個身分不明的護衛。
「這個世界怎麼這樣?這般草菅人命,賞個錢就能解決?」劉羽臻雙眸空洞無神,淚垂落,心寒極。
「哥哥怎麼了?」穆清含著熱淚,明知不對勁,卻又不願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劉羽臻未回話,輕輕將蘇毓齊抱起,過去覺得他很沉,而今卻覺得不及自己那顆心還沉,她轉首看向窗外紅花,憶起他優美絕倫的琴音。
每當蘇毓齊撫琴,紅花似有靈,會微微顫動,他說是風拂,劉羽臻說不是,說是花朵在跳舞,卻總被他嘲笑。
與他相識不足三月,卻勝百年相處,彼此默契仿若相熟千萬年,是交心的知己,也是結拜姐弟,以後她該去哪找這麼好的弟弟?
毓齊……如果姐姐得到了溫靈瓊璩,有可能喚回你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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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拂枝葉,紅黃紛落地,九月初,風過消暑氣,帶來濃郁的秋意。
距蘇毓齊逝世有一個多月了,自他去世後,劉羽臻與穆清便離開了滿花樓,她未離開王城,而是在王城裡租了間房,無事便教穆清識字與繪畫。
這日,慕容府夜半靜寂,樹梢因風搖曳,傳來颯颯聲,帶些詭譎的氛圍。
一抹人影自瓦上縱身而下,足點地,伸手推開門扉,方入屋內便是一陣翻箱倒櫃。
劉羽臻接連幾日夜探慕容府,卻一直找不到溫靈瓊璩,那塊神玉好似消失一般,不在當初的書房內,也不在密室裡,除了重生公子的院落她不敢去外,其他地方都探查過了好幾遍。
「到底在哪裡!」劉羽臻低咒一聲。
溫靈瓊璩是天界神器,如果有它,說不定能喚回毓齊弟,她不確定,所以想得到,不為回地球,就為蘇毓齊!
尋不著,她將被搗亂的物品歸回原處,踮著腳,輕啟門扉,慎視四周見無人後才蹬腳躍上屋瓦,此時她全身一襲黑衣,長髮隨意在腦後挽成馬尾,面覆黑布,明顯就是個小偷樣。
「難道真得去重生公子那兒瞧瞧?」可是那個重生公子會妖術,她會怕啊!不過……重生公子聽不見、看不著只要別碰到他,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吧?
她抬頭望月,蹙眉凝思一陣,忽起身,於瓦上一蹬,縱身飛過數間瓦頂,速如風送,疾比閃電。
此時萬物俱籟,秋風送涼,月輝清光,映照著大地。
來到重生公子的院落,劉羽臻躲在屋瓦上,垂首探著屋內情形,依舊如上次前來那樣,灰暗無光,就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卻未點燭。
就在她猶豫是否該縱身躍下的同時,屋內傳來一陣挑琴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徹。
劉羽臻低頭看了看錶,月光照射下,指針明顯地走動。
已經十一點多了,是子時,這麼晚重生公子還在撫琴,就不怕吵人嗎?啊!對了,他自個兒聽不見、看不見,莫怪他會這麼做了。
劉羽臻翻了身,原欲躍下,卻因聽見熟悉曲調而滯住了動作。
漫漫悠聲,柔中帶勁,流轉高亢,回蕩空夜。熟悉的琴音,熟悉的曲,連停滯的點、走緩的音,都是這般的熟悉動人。
這琴音明顯比上回來得動聽,曲音忽湱然激昂,忽低沉悠揚,瞬息萬變,是毓齊弟的琴音!她不會聽錯的,每當毓齊弟生氣時,總以撫琴緩和心中的怒意,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首曲子!
劉羽臻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眸大瞠,拳握緊又鬆,鬆了又緊,忽縱身躍下,足沾地,提聚氣,想都未想便衝入了陰暗的房內。
兩臂展揚,方見撫琴人,忙不迭拽入懷中。
「毓……呃──」唇方啟,話未落,眼前那修長的指就已扣住她的頸項,且緩緩地收緊。
她該面對毓齊弟的死,不該幻想他還活在世上,不該因聽見相仿的琴音就失了理智,不該想都未想便衝入房內。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扼住她頸項的指掌緊收,她雙腳懸空掙扎著,窒息的肺葉急吸氣,卻怎都灌不入新鮮空氣,那眩黑感幾乎掠上了意識,就在她以為將死之際,頸上的力道忽然減輕,終於得到了呼吸的自由,她忙不迭深吸了好幾口氣。
「哼,人命如螻蟻,一捏就碎。」
「咳、咳……差點死人了。」她摀頸嗆咳了好幾聲,隨即抬首瞪他一眼,怒道:「你有病啊!」
「哼,半夜擅闖我的院落……」重生公子嗓音一滯,蹙眉宇,無神的眸子朝她望去,沉聲道:「妳是劉羽臻?」
「咦……為何你識得我?不對,你怎聽得見!你不是聽不見嗎?怎突然聽見了?」
重生公子挑起一邊唇畔淺笑,笑得有些冷、有些寒,他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抬起,伸手摩娑她的面頰,聲悠醇的道:「禍福與共,同心同力,那繡花包裡的碎銀妳可花完了?」
這句話恍若巨雷猛擊她腦袋,她呆愣地瞠大眸,全身發著微微地顫抖,眸瞳由空洞無神轉為晶亮有神,再為困惑不解,唇動了好半晌,才發出些微沙啞的音:「你是……毓齊弟?」
劉羽臻拍了拍他的肩,點頭道:「我懂了。」
毓齊弟也穿了,穿到了重生公子的身上,很多小說都這樣寫,更何況自己能肉穿,這靈穿更是有可能,總之太好了,毓齊弟活過來了!
「妳懂什麼?」重生公子蹙起的眉宇仍就透著一股魅豔,他冷哼一聲,轉為沉吟,那雙仿若無垠深淵的眸瞳,無光且寒。
「我懂了,你是毓齊弟,因為你……」語未落,就被重生公子截了斷。
「蘇毓齊是我,可我非蘇毓齊,劉羽臻我雖不知妳為何妄想得到溫靈瓊璩,不過這念頭妳還是打消得好,念在這段時日妳待蘇毓齊不錯,今日我暫且放了妳,下次妳敢再擅闖慕容府……」
語未盡,重生公子修長的指輕劃她的頸,一陣刺痛瞬間襲上,似火灼燒,她驚呼一聲,摀住脖子退了好幾步,但見重生公子就像黑夜裡的厲鬼,紅髮隨突生的氣流捲起,周身綻著紅芒,似螢火蟲般閃爍,詭異至極。
劉羽臻斂了笑容,摀著傷口,難以從震驚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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