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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繁星皓月,地上燈火通明。


兩抹人影一前一後穿梭大街,前者驚慌,後者從容;前者狂奔噓喘,後者靈巧點足,忽縱身拽住眼前人的衣領,單手提起,聲沉而緩道:「再跑啊,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你這傢伙!變態、色狼!」男孩嗓音稚嫩,雙頰鼓起,眸瞠怒瞪眼前俊美的面容。


「變態色狼這詞絕不適合我,倒挺適合你這個天天偷看對面陳家小女娃的毛小子。」見男孩脹紅了臉,劉羽臻勾揚笑,輕挑眉。「我說穆清你啊,這毛躁的性子得改,省得你姐整日為你操心煩惱。」


「哼!誰叫那些色狼竟不照規矩,對姐姐上下其手,姐姐賣藝不賣身,他們也並非不知,倒是你,明是姐姐的護衛,怎不上來幫忙!這倒好,欺負我來了!」


「此言差矣,殊不知你姐的厲害之處,還記得前些日子那個賣茶的王慎嗎?」她牽起穆清的小手,往滿花樓走去。


「知道啊,他好久沒來了,以前天天都來,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對姊姊不規矩。」


「正人君子就不會日日往滿花樓跑了。」劉羽臻搖首,緩緩牽起一抹莫測的笑,又言:「聽說王慎得了個怪病,全身奇癢無比,四處求醫都無法根治。」


「咦?」


「在王慎生病前一日,他喝醉了酒,對你姐不規矩,我上前制止並將他趕出去,孰料他竟趁我有事離開時跑回來,當我回去時,發現你姐正一個人細細地品茗,瞧我一眼後,冷笑了一下,而王慎則暈厥在地。」思及此,劉羽臻不禁緩勾唇角。「你姐很是厲害,否則怎能當上王城第一花魁?」


人家說王城有四美,東慕容、西蓮玉、南銀葉、北琉璃,東為慕容府的掌上明珠慕容霞,西為滿花樓當紅的花魁蓮玉,南為銀葉山莊的二小姐莫茹依,北為琉璃書院院長女兒沐芷蘭。


其中,穆清的姊姊就是花魁蓮玉,說到自己怎會與她相識進而成為護衛,也是一段緣啊!


兩個月前,劉羽臻去竹屋卻找不到趙旭崢,思考許久便來到王城,而後打聽到慕容府的大少爺失蹤一年多,五個月前回來,卻在三個月後又失蹤了,在尋不著之際,她至客棧歇腳,好在趙旭崢贈了三百兩,讓她不至於走投無路。


後來幾日她在王城走動探聽消息,尚未去尋她的檔車,她想,反正這兒也無人會騎,就算找到了也不能騎到王城裡來,當日欲抓她的那名公子應該有特別的身分地位,否則怎能請得動官差捕快呢?


如果自己這麼堂皇正大地騎車入王城,不馬上被捉才有鬼呢!


又過了幾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點燭作畫,為得是此畫技唯她有,她打算以畫師身分在王城打滾,看能不能引趙旭崢的注意,孰料那夜她聽見了不尋常的聲響,推開窗櫺,竟親眼目睹一場綁架事件,當然以她的身手,極快便解決了那些僅有蠻力的綁匪,沒想到麻布袋一開,裡頭竟是一名連她見了都會心跳驟增的美女。


沒錯,就是花魁蓮玉,後來她倆成了朋友,蓮玉以花魁身分將她的畫作高價推銷出去,並且幫她探聽趙旭崢的消息,蓮玉一知道她是女子後,更是拜託她以護衛的身分保護她,如此,她便以男人裝扮住進滿花樓。


「姐姐有這麼厲害?」穆清雙目大瞠,眸中載著興奮,得意昂首。「哼哼,看你還敢欺負我嗎!」


「欺負?我哪裡欺負你了,這死小子。」劉羽臻掐了他的頰,用力一扭,他的痛呼聲隨即而來。


「你又欺負我!」


「這是在疼你。」


「哪有疼我!」小臉鼓脹,氣嘟嘟。


「沒有嗎?看來還不夠疼。」另一手再捏再扭,痛得穆清再次驚呼。


「好疼、好疼!」


「是吧,我就說我很疼你的。」劉羽臻縱揚笑,拍拍他的頭,在他眼眶泛紅之際,自袖中掏出一顆黑抹抹的糖,並塞入他將放聲痛哭的口中。「吶!送你一顆巧克力,別說我欺負你。」嘿嘿!自小就很希望有個弟弟或妹妹可以玩玩,如今來個現成的不好好蹂躪怎成?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軟,更何況穆清自從一個月前吃過一顆便念念不忘,老纏著自己,她就知道巧克力是他的弱點了。


果真,穆清不再呼呼喳喳,淚水只敢在眼眶裡打轉,小臉皺成一團,嘴角卻是上揚的,害得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他的頰,道:「你愛吃巧克力,等會兒再賞你一顆。」


聞言,穆清仰首望她,將淚水眨掉,雙眸綻光,咧嘴而笑。「劉大哥,你真是個大好人。」


「得了吧你!」劉羽臻沒好氣地翻翻白眼,牽緊他的小手,上揚的唇不曾垂下,這毛小子真是可愛得緊。


穆清今年七歲,三年前不知怎地來到了王城,姐弟倆無依無靠又沒銀兩,那時蓮玉也才十三歲,被滿花樓的老鴇看上,又哄帶騙地,好在蓮玉也不笨,賣藝不賣身,說是掙了多少銀兩便可贖身,當時蓮玉已能彈上好多首曲子,由此可知他倆身分不尋常,極有可能是家道中落官家子女,又或者是遭遇了何等慘事的富商子弟,可蓮玉不提,穆清不懂,又或者懂了也不說,所以他倆身分到現在依舊還是個謎啊!


來到滿花樓,他倆繞自後門入內,她常在慶幸,還好當日救的人是當紅花魁,先不說住得頂級,就拿賣藝不賣身來講,她可是非常害怕聽見那些會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


一個月前就曾經過正在「辦事」的廂房,害得她一回到蓮玉住的後院,就被蓮玉揶揄「柴火燒得太旺了嗎?」,她怎聽不出,是說她臉紅得似剛洗過熱水澡一般。


「劉大哥、穆清先別入內。」還未到院內,就聽見羽雀的叫喚。羽雀是老鴇買來給蓮玉的丫環,長相普通,可做事卻很利索。


「怎麼?」


「有貴客來,你瞧,門外站了不少人,聽鴇娘說是陳將軍帶來的朋友,我適才偷瞧了下,那名公子長得俊美極了,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高貴,就好像會走動的金子般,閃閃發光。」


聽她這般形容,劉羽臻忍俊不住。「那不就成了會走動的奧斯卡?」奧斯卡金像獎的小金人。


「啊?」兩人皆不解地望向她,隨即被她簡單帶過,總不能解釋是她世界的獎盃吧?


「我倒挺好奇是什麼身分呢!」劉羽臻摩娑下顎,移動步伐探頭望去,孰料一見門前佇立之人,她渾身一震,忙不迭將頭縮回。


怎麼會是他!那日帶領捕快至竹屋捉她,面有刀疤叫做沐凌的傢伙!難不成……陳將軍帶來的公子,就是極欲捉她,直喊她「師父」的怪傢伙?


清清雅音,悠悠我心,夜風拂音,輾轉緩徐。蓮玉清吟似天籟,琴聲一縷又一縷,撩撥眾人心。


劉羽臻闔眸,她很喜歡享受蓮玉的琴聲與吟唱,不同地球的流行音樂,也不似中國古代那種尖細嗓調,是清朗,似吟似唱之調。


琴音悠然止,一曲畢,房內又是一陣安靜,劉羽臻不敢探頭,就怕被沐凌見著,又不免擔心屋內情況,不知那怪傢伙是慕名而來,抑或是別有目的?


「劉大哥,你是姐姐的護衛,不進去看看嗎?」穆清扯了扯她的衣袂。


「你瞧前方這麼多人,還怕裡頭沒人保護嗎?更何況是陳將軍帶來的人,身分絕不簡單,冒然入內有失禮節。」


「喔。」小手再次扯動她的袖子。「劉大哥……我想吃糖。」其實這才是他扯著劉羽臻的目的。


劉羽臻睫扉輕垂,見他涎著口水,一臉殷盼的模樣,不禁莞爾笑道:「你這個貪吃鬼,好,我這就回房拿。」


好在蓮玉待客廂房與睡覺休息的寢房有些距離,是以,她用不著碰上沐凌。


繞過了一扇用石頭砌成的小拱門,她來到一間十分雅緻的樓房,輕推半敞門扉,她利索地點燃燭火,並將安躺於床角的書包撈起,掏出了學妹所贈的巧克力盒,裡頭僅剩七顆裹著包裝紙的巧克力,她拿了一顆後便將盒子放回。


每次見到巧克力,她就憶念起家鄉, 已過了七個多月,由寒冬到悍暑,她好想回家啊……


爸爸、媽媽,你們可好?


她無兄弟姐妹,父母只生下她一個,如今她不在了,父母應是難過萬分。玉鳳說順其自然,該來的總會來,可是過了許久,卻一點頭緒都無,如果這真是RPG,也會是個非常爛的RPG,勇者無目標怎前進?


唉,如果可以,她還真不想當勇者呢!


「啊──」驀地,遠方傳來熟悉的尖叫聲,是羽雀!


「刺客、刺客!有刺客!」


劉羽臻聞言心擂戰鼓,一箭步,卻忽止住,忙旋身自書包內掏出黑色口罩並戴上。翩然身形躍飛而起,一襲青衣展開,映著繁星皎月,恍若徜徉夜空的青鳥。


甫落地,映入眼簾是群黑衣摀面之人,一眼便知絕非善類,她眸中厲芒一閃,擇一人,空手奪刃,卻將長劍丟下,以掌風之勁銳,將黑衣人節節逼退。


掌風霍霍,勁不可擋,勢著倒海排山之姿,疾卷銳嘯,不同過往所學的空手道,掌攏化刃,僅一掠,竟劃破黑衣人的衣袂,碎裂成片,連她自個兒都為之怔愣。


這招……她哪時學來的?


忽地白芒閃過朝她擊去,她側身迴避,白芒一轉改擊身側黑衣之人,霎那間,咽喉綻紅,噴濺而飛,似紅花瓣,染上了她的衣與面,當下她恍若雷擊,呆愣了。


血……是血……


黑衣人委靡倒地,鮮血流淌,染紅了一地。


她緩抬眸,眼前雖一團亂,卻可見沐凌攻勢凌厲,以一抵十,陳將軍亦同,他倆下手狠戾毫不留情,鮮血濺滿此院,映著搖曳燈火,更顯詭譎恐怖。


一旁穆清早已嚇得嚎啕大哭,蓮玉抱著他闔眸不看,羽雀不知逃哪去了,而她……則呆立一旁久未回神。


活生生血淋淋的屍體令她感到害怕、噁心、想吐,雙腳早已發軟發顫。


是頃刻抑或許久?她已不知時間流轉,腦袋紊亂理不清,驀地,一道劍芒掠目,殺氣直罩而來,她眼一掃,竟是沐凌。


「啊──」側身一閃,卻因雙腳虛軟而撲跌於地,那頭飄緞黑髮一縷緩落。


「你幹嘛!」未理會她的叫喊,沐凌長劍一掠,劃破空氣朝她疾勁揮去,攸關自己性命,腎上腺素激發,她迅速躍起,霍地翻身,折枝椏,以樹枝力抗席捲而來的劍潮,當然,刷刷幾下,樹枝已斷數節。


「留一活口。」沉冷嗓音陌生中帶些熟悉,明眸一轉,果然是之前一直喊他師父的怪傢伙。


「是。」沐凌回應。


聞言,劉羽臻恍然澈悟,因她戴著黑色口罩,以至於被誤認為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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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