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吾為何要逃？

    殘天攏緊雙眉，紫色長髮隨風而揚，他雙眸凝盯花園中央的白色噴泉，泉水瀲灩成波，天上日陽照下彷彿金粉傾倒，隨著水光而晃綻光芒。

    憶及昨晚桔雲態度驟然改變，殘天心中就氣，一是氣自己莫名慌了手腳，二則氣桔雲以這種態度樣對待「白晝」，與對待炎冰時全然不同，一整個……偏心極了！

    遏抑不住心底狂燃的妒意，殘天握拳的小手陡然伸直，「唰」地朝空劃去，不見絲毫光芒，就聞前方轟隆聲響，伴隨著地面激烈晃動，越過噴泉的對側，一排高大粗壯的綠樹如遭巨斧砍過一般，一株株茂密綠樹皆成斜線傾倒，徒留半截樹幹無辜地佇立著，葉片似水濺起，再緩緩地左右飄盪，無聲墜落。

    「啊──」隨著巨聲緩歇，一道刮耳的驚叫聲猝然劃破沉悶而來，殘天聞聲心頭一揪，速回首往身後別墅望去，俄頃已蹬足飛縱，直接掠空竄入由薄紗遮掩的窗扉，朝桔雲寢室飛去。

    「怎麼了？」方落地，殘天憂心道。

    「地、地、地震啊！」但見桔雲以枕遮頭，彎身趴在床底，露出一雙蘊上驚恐的水霧眼瞳，全身無法抑制地抖著。

    「你……」殘天優眉一挑，後話未落就聞桔雲顫音道：「你、你、你是誰啊？」

    「你酒醒了？」未回應他的問題，殘天緩步上前，掬起笑容握住他的手腕，將他自床底下拖了出來。

    桔雲趴在柔軟的地毯上，眼瞳怯怯地左右轉了轉，而後抬首定睛於殘天臉上，隨即驚恐地翻坐起身，往後退縮，雙手環住枕頭面帶戒備地道：「你、你是那、那個魔帝派來的小孩？」

    「我是白晝。」

    「白天？」桔雲瞠眸驚呼，隨即不信地搖頭道：「白天的眼睛和頭髮都是褐色的，你不可能是他！」

    「那是因為我易容了。」殘天笑容逐漸擴大，往前又走幾步，雙眸盯鎖眼前人的神情，欲從他的表情瞧出一點蛛絲馬跡來，然而那驚恐的模樣讓他分不出真偽。

    「易容？原來白天會易容！那可不可以幫我易容變成……變成陌生人？」聽聞他的話語，殘天雙眉微微皺起，思考一陣才問道：「你相信我說的話了？」這麼容易，沒有懷疑？

    「啊？難不成你騙我！」

    「不是，我只是以為你會不相信我罷了。」殘天撇開視線，面對這樣的桔雲他感到有些無趣，但念頭轉，也唯有這樣的桔雲較好攻陷，必須先讓他卸下防心，再一步步走進自己的陷阱之中，到時就算自己的身分讓他發現了，想來也會因為這段時日的友好相處而苦惱吧！

    只是……他現在的憨態可是真？目前雖然看不出來有何假，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你怎會在裏魔界裡呢？殘天有沒有對你怎樣啊？你是來救我的嗎？」桔雲挪了挪臀部接近他，一臉興奇地盯視他的容貌。

    「是，我是來救你的，而且你已經離開裏魔界了，這裡是魔界外層，是我的家。」被他凝看得有些不自在，殘天不由得垂下長睫掩住視線。

    「離開了？這裡是你家？你家怎會在魔界？你不是神祇嗎？」桔雲雙眸大睜問題直落，面露不置信地倏站起身，雖然感到腳底板有些莫名的刺疼，卻又不怎在意，一拐一拐地往窗扉奔去，撩開飄盪的薄紗，映入眼簾的環境令他呆愣好半晌。

    眼前景色不如裏魔界那般廣大，前方有一座偌大的噴泉花園，視線越過圍牆，可見一幢幢屋子隔街而建，還有不少行人穿梭在街道上，景象繁華熱鬧，少了裏魔界威嚴凝肅的氛圍。

    「這裡是我另一個家，誰說魔界就沒有神祇了？天界的下層天不也有魔靈和妖靈？」

    「這也對……咦？」桔雲尾音突揚，發出疑惑聲調。「怎麼前面一排樹全砍了？」

    「喔，剛才在修剪造型，你以為的地震就是因樹倒而發出來的。」殘天睜眼說瞎話，勾住桔雲的手心，將他視線拉回到自己身上。

    「修剪造型？可是樹都沒有頭了呢……」

    「別管樹怎樣了，那些讓園丁去煩惱便好，你肚子餓了嗎？有什麼想吃的嗎？」殘天牽起桔雲的手步出房外，見他面露喜意，也不禁揚唇而笑，卻在聽聞桔雲後落的話語之際，僵了笑容。

    「我要吃你上回做的炸芋丸！」

    「我……我做的？」

    「是啊、是啊！」桔雲露出殷殷期盼的眼神猛點頭。「幾個月前你做的炸芋丸好吃極了，芋頭外包裹一層又彈又黏的麻糬，麻糬外頭又包一層酥脆的皮，讓我想著都快流口水了！」

    「芋頭外包麻糬，麻糬外頭又包一層酥脆的皮……」讓廚子來做，應當不難才是，只是要做得像夜冥那般，就不知有無辦法了。「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好幾個月沒做了，就怕做不出當初的味道了。」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有就好了！」桔雲喜孜孜地將他抱在懷中，以潔白的頰磨蹭他的小臉蛋，感受如緞面般的軟滑，忍不住讚嘆道：「白天的臉易容後還是這麼嫩，這麼好摸。」

    「天生麗質。」殘天得意地哼哼幾聲，後自他身上掙脫滑下，屁顛屁顛地往廚房跑去，孰料桔雲也提步隨他跟了過去，殘天見狀趕忙止住步伐，回身道：「等等，你不可以進來。」

    「為什麼？當初我們是一起做炸芋丸的啊。」桔雲噘起丹唇，雙腮微鼓面露失望與不滿。

    該死，剛才怎不說清楚點？絕對不能一起做，若讓他發現吾什麼都不會，可就露餡了。

    「因為……天界不是有一句話嗎？君子遠庖廚，所以你不能進來，我是小孩就可以。」

    「但我不是君子，我是無性別的神祇。」桔雲雙手插腰，身子挺立，唇角勾揚面露得意道：「哼哼，你沒回來一定不知道，我和桔梗、桔雪之前在百姓面前舉行過認親大典，我現在是二層天的神祇，還是和他們同種階級的呢！」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不當君子，那要當女人囉？」殘天唇梢勾出一抹勾人致魅的笑容，令桔雲心突一顫，望之愣然，回神之際又感到十分納悶莫名，自己竟會對一個孩子的容貌感到「心動」？

    「不是啊，我都說我是無性別的神祇了。」

    「不不不，在魔界是沒有『無性別』這種詞的，魔帝殘天雖身來可男可女，可是他已將自己定位在男，所以你也該入境隨俗。」

    桔雲眨眨眼，慢慢消化他所言，而後低頭看了看自身的衣裳，面露呆愣地回道：「入境隨俗？好吧，可是你若說我是君子，那麼我是不是應該把身上這套女裝換成男裝才是？」

    這回該殘天為之怔愣了，一句話堵在胸臆間，要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怎會這樣？倘若一個炸芋丸就讓他換回男裝了，那昨晚他耗了那麼多時間，軟硬兼施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