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死纏著不放的雙臂,殘天擰起雙眉,想施力踹開他,然而念頭一轉,卻怕會傷及虛弱的他,屆時便是毀了約定,得受萬蟲鑿身之苦。
「哼,桔雲你也有今日。」
「我是雲,不、不是桔雲。」雲冷得雙齒撞擊,發出喀喀喀的顫抖聲。
殘天蹙起雙眉,美目半垂,凝視雲的神情轉為沉思,未幾,他唇梢上揚,纖長的指輕捋雲那頭紅褐長髮,看似柔情撫摸,眸調卻是森寒參點惡趣。「這樣吧,吾同你打個約定。」
殘天自懷中掏出一條綻著紫魅邪光的精白手鍊,隨後伸手扣住雲的下顎,然而在見到他那張醜陋的臉孔之際,眉頭又是一蹙,他鬆手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手鍊?」
「不單只是普通的手鍊。」殘天細手把玩著手鍊,發出清脆的敲響聲。
雲眨眨眼,愣然道:「那麼是……很漂亮的手鍊?」
「……是『枯奴』。」
一瞬間,雲雙瞳由迷茫無神轉為大瞠,身子脫離溫暖的溫度緩緩後退,他不停顫抖,不僅是襲身的冷意,還有那攀心的恐懼。
他知道魔界有一種專門控制奴僕的手鍊,若戴上手鍊便無法抗拒主人的命令,那是身不由己的力量,無論能力多強大也無法將之摘下,唯有主人能解。
「呵,用不著恐懼,這枯奴僅有你心甘情願為吾戴上才會生效,不過……倘若你想離開這裡,就得戴上這條枯奴。」語落,殘天手一甩,將枯奴丟至他面前,雙手環胸道:「只要你戴上它,吾不只會帶你離開這裡,還願意醫治你的臉傷,給予你好的宮殿,不會讓他人欺負你,甚至……立你為妃。」
最後一個條件讓雲思緒頓阻,愣然地眨巴著眼,許久終尋到自個兒的聲音,呃了好幾單音才道:「你、你、你……你要嫁給我?」
「不是吾嫁你,是你嫁吾。」
「我?」雲指著自己,又是愣呆好幾。「可我是男人啊。」
「你不是。」
「可是我胸部是平的。」
殘天唇角略勾,笑得邪氣自得,他緩步上前,勾住雲的衣襟道:「看來你還未經人事。」
「啊啊……你、你怎會知道?」明明在天寒地凍的空間,如此近距離見到眼前笑得邪魅又豔麗的臉孔,雲雙頰也不禁潮紅,身子微微發熱。
「因為你不明白無性別的靈體,在激情時分會轉換身體型態,若已經人事,一定會發現自己身體的構造與常人不同。」
「你、你到底是誰啊?是大神級別的嗎?」他提到妃子,那他的身分定當不低才是,只是不知為何會看上長相這麼醜陋,也不知是男還是無分性別的自己。
「大神?啐,連給吾提鞋的資格都無。」殘天冷啐一聲。
「啊?那你是……」比大神還大的,難不成是一層天的王室?哇……
雲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欽羨,在他如此崇拜的注目下,殘天唇稍不禁上揚,輕哼了一聲:「魔帝殘天。」
瞬間,雲大張的嘴成蛋形,大瞠的眼如銅鈴,驚嘆變成了驚嚇狀態,猝然往後縮退,在牆角不停發顫。「魔帝……魔帝……魔……」
「喂!」
「嚇!」雲身子明顯一跳,以手摀住臉蛋,徒留一雙瀲灩藍眸。「大、大人,小的、小的不是故意讓大人見著這張臉的,大、大人可不可以……」
語未落,殘天已用一手勾住他的衣領,將他吊了起來,擰眉沉道:「你若敢再害怕吾,吾定當場將你擊斃!」
「嚇!」雲又是一抖,全身發軟地讓他吊著,這回什麼話都不敢說,可身子仍是不停打顫,倒辨不出是因寒冷還是恐懼而發。
「真是該死,無趣!」殘天將他甩往地上,自空掏出一瓶飄著漫香的酒壺,塞到雲的懷中,沉聲令道:「喝了它。」
雲乾嚥了一口唾沫,望著眼前綻放紫色水波,瀰漫濃郁葡萄香息的醇酒,再看了看面露不耐,瞳如銳刀的殘天,他的身子又是一抖,也管不著裡頭是否含有毒藥,倒頭就將之飲入喉中,還因喝得太趕而嗆咳數聲,於地灑了些許,瞬間結成冰凍。
擱下空酒壺,雲眨了眨眼,眼神陷入一陣恍惚,身子因飲酒而發熱,四肢也較適才溫暖許多,他那雙美眸子半斂似睡非睡,捲長睫扉輕輕顫動。
「雲?桔雲?」
雲聞聲未回,眼底浮上一層無識的薄霧。
好半晌,殘天耐不住性子了,又於四周徘徊踱步,孰料一道尖銳刺耳的驚恐聲突自雲口中吼出,但見雲驟瞠眼瞳雙手摀頭,身姿卷曲成蝦狀,不斷發出哀號聲,令佇立在一旁的殘天鎖緊的眉頭更加深攏。
「怎麼了?」
「頭疼……要裂開了……」
「沒道理,這只是一瓶較醇的酒,一壺便可醉,無任何療效或毒物。」
「可能是這裡很冷……所以……」雲嗓音斷斷續續,不停發出哀號,還在地上打了幾滾,全身顫抖不已。
「哼。」殘天冷哼一聲,彎身想將他抱起,下一刻卻頓住身子,收回雙臂,冷睨了他一眼。「不能讓你這麼簡單就離開這座監牢。」
殘天話語甫畢,便聞雲哀號聲更甚,他身子不停打滾,甚至以頭撞牆,碰碰幾聲徹響一室,如鏡子般清澈的牆面糊上了一抹鮮紅。
「你幹什麼!」殘天心臟沒由來地縮緊,呼吸也有些不暢,他上前以掌心摀住雲的額頭,指腹劃過傷口處,便見白芒乍閃,那沁血的額登及復原,見他神色痛苦猙獰,淚水沾濕面容,低垂的眉明顯透著哀求,殘天的心臟「登」地又是一激跳。
殘天曲指成拳,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思索許久才嘖了一聲,抬起手臂於空劃成弧線,當下四道白芒自空綻放,俄頃,雲周身的地面騰出一片黃土,黃土竄出數朵白色玫瑰,待離他約莫三丈距離之後,這種異象才歇停了住,雲的周身環境不再是冰天雪地,遍地開滿了白色玫瑰,還有熙暖的微風送拂。
這是直接轉移所定之空間的術法,可將外頭的世界置入目標之境,然而這看似簡單,卻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僅因要消耗的魔力非同一般。
好半晌,雲呻吟聲轉小,喘了好幾口氣才抬眸看向殘天,然而身子卻於四目相交的霎那間發出顫抖,他嚥了好幾口乾唾,身姿一挺,盯視著眼前神情冷冽的殘天,佯裝一副不怎怕他的模樣,可那不停顫動的身子,還有微飄的眼瞳,卻又明顯透著對他的畏懼。
酒醉仍是沒變成桔雲?該死的,吾真討厭他這副德性!
見雲神態如此,殘天眉目中隱抑怒氣,冷啐一聲,擺動衣袂旋身而離,然而他神情尚且沉斂,可是思緒早被自己的舉動給驚駭了。
真不明白吾在幹嘛,為何要耗費魔力幫他?明明見他跪地乞求應當開心才是,可為何見到膽怯怕吾的他,吾就心生不快?
殘天思緒紊亂,步履速度不減,足擊冰地發出清脆響聲,迴盪繞耳。
吾得冷靜下來,這是不該,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雲在吾的心中又具何等分量?
殘天身形漸漸遠去,直至完全消失無蹤都未曾回過頭來,是以,他並不知道適才面露膽怯的雲,此時雙手負於腦後半倚在牆上,長睫半斂,神情一派悠逸自得,眼底的笑意與精炯,是清醒未醉的雲所沒有的。
「多謝魔帝大人的恩賜。」雲望著消失的一點,含笑喃道。他眼眸低垂,凝視遍地燦白的玫瑰,感受不同適才的冷冽空氣,醉於甜美的玫瑰花香之中,縈繞撫鼻。
唉……雖然勉強算是躲過了一劫,可今晚放飯時,自己一定會被獄卒給領出去,畢竟四周突然成了這副德性,獄卒怎可能不上報。
兩日了,不知桔梗大神來得及趕回來嗎?倘若桔雪大神又把他丟到其他怪異的監牢內折磨他,屆時……就怕自己的身子會承受不住。
驀地,一道紫光閃放,雲眉眼一顫,伸手將擱在地上的枯奴拾掇起,望視眼前鑲著紫色琉璃的手鍊,思及適才若是真戴上,那就再也難以翻身了,身子不禁顫慄起,便是後怕了,幸虧啊……幸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