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驀地，一道紅芒劃破空中，朝展恨天筆直而去。炙魔槍周綻熾紅火芒，火光因風而旋，幾縷餘火於空迸射點點。

展恨天見狀，僅是揚手一揮頓將羈羅擊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迅疾後退，然而方站穩，眼前又現一道風鐮，朝他速飛而去，展恨天手指一彈，便見一道透白之牆將風鐮吸入，白牆後化燦爛之光，於轉瞬間消失無蹤。

展恨天不費吹灰之力便接下他倆的招式，頓令他倆神色瞬沉，甚是凝重。

「單憑靈力尚未全然恢復的你們，別妄想動傷我一根寒毛。」語落瞬間，一陣風拂過，幾乎未見他提步，展恨天便於瞬間退至數十丈之後。

眼見如此神速，登即讓他倆怔愣了住，方回神，他倆忙不迭舉步追上前去。儘管知道彼此能力差距之大，為了救回白顏瑜，他倆仍不願放棄一絲機會。

驀然，一抹嬌小人影破空而來，足沾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響聲。一名女子擋在路中央，一旋長劍，後劍尖對向他倆而不動。

劉羽臻反應得快，猛衝上前，揮鐮欲將突然而來的女子擊飛，然而在看清女子樣貌之際，卻是大為驚訝，連身後追趕而來的羈羅也於霎那間頓住步伐，瞠目結舌。

「慕容霞！」劉羽臻執刀的手一抖，後縮，中止攻勢。

「霞兒？」一見到慕容霞，關於趙旭崢的記憶登時自羈羅腦中跳出。「為什麼妳會在這？妳……怎會武？」

慕容霞神情呆滯，眼瞳空洞無神，然而執劍的手腕卻靈活一旋，落下的劍式行雲流水，劍光流爍如星，一瞬間劃破空氣襲來，令劉羽臻只能防禦無法攻擊。

「展恨天，你對她做了什麼事！」劉羽臻以鐮刀長柄格擋，劍影竟如利雨刺來，令她閃躲不及，身子險些被慕容霞給刺穿，好在羈羅眼明手快，以炙魔槍柄擊上慕容霞的胸前，使她急急後退，斂了淘湧的攻勢。

「展恨天！你要對付我便朝我來，竟如此奸詐地控制我妹妹──」羈羅紅髮因靈息綻揚而散飛，他怒瞪著背椅牆面姿態慵懶的展恨天。

「你妹妹？呵……你可知她的真實身分？」

劉羽臻聞言心頭突漏一拍，望著眼前熟悉的面容，心湖似漾著一股訴說不清的悵然，還有……憐惜之感。

「此話何意？」

興許見羈羅與展恨天對談，慕容霞收了攻勢，垂首望地，呈現人偶般的狀態。

「錦玥，難道你不覺得熟悉嗎？過去的愛人，怎這般快就忘記了？呵……也是，連相愛萬年的羈羅都可以與妳敵視，相處短短幾年的寵妃，自然也可以拋在腦後了。」

「董靜！」恍然的瞬間，埋藏在劉羽臻記憶深處的過往，如潮湧一般迅速回籠，那是有關於董靜的一切……

自毀天滅地之日，董靜於錦玥面前被羈羅殺死後，錦玥便將她的靈魂帶至天界重生，化作新生神祇，有了新的樣貌，即是與現在的慕容霞模樣相同。

珍宓，是董靜的新名字，她忘記了過往，忘記了錦玥，然而錦玥卻是自她幼時就看著她長大。吞下封心丹的錦玥，每當想起羈羅心情微悶時，見到珍宓的一顰一笑，心中的不適感便能抒放開來。

縱使無了愛情，錦玥仍是常去找她，直到她一千歲後，轉為大人的模樣，見面的次數才漸漸減少。

「是妳……原來是妳……怪不得我會覺得熟悉，怪不得妳會夢到我……」劉羽臻將執刀的手緩緩放下，眸凝無識的慕容霞，心裡五味雜陳，羈羅也不例外，未曾想到相處十幾年的妹妹，竟是他過去曾憎恨過、殺死過的情敵，董靜。

「如何？這樣吧……錦玥，看妳是要救白顏瑜，還是救過去的情人，讓妳挑一個。」呵……只是放不放人，就得看他的心情了。

「展恨天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劉羽臻緊咬牙，神色卻是由怒轉沉，她緊擰雙眉難掩紛亂的心緒，轉眸望向羈羅，羈羅也如她一般，神態黯沉，緊鎖的眉宇更加顯露出他心中的掙扎。

他們明白此刻是難以鬥過展恨天的，原以為展恨天因賭注而無法傷害他倆，至少會有些許勝算，孰料無辜的慕容霞，竟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足以令他倆退縮的棋子。

慕容霞曾是錦玥的愛人，也是趙旭崢疼愛的妹妹，因他倆的原故無辜被捲入鬥爭之中，怎麼說都是他倆愧對於她。

「羈羅……怎麼辦？」如果不趁現在救出白顏瑜，屆時白顏瑜真是魔化了，那麼羈羅未來極可能如展恨天所說，因白顏瑜的影響而魔化。

可是要她撇下慕容霞不管，她做不到啊！

「玥玥，妳對霞兒……妳對她……可還有愛戀的情感？」羈羅那雙墨綠眼瞳流瀉出濃郁的苦澀，話語中也明顯參著酸味。

「沒了，早就沒了。」劉羽臻一泓紫眸載著些許哀怨地瞅著他。「可是我不能讓她因我倆之事無辜受害。」

「既然如此，我們撤退吧。」羈羅伸手攬住她的腰，在她怔愣之際，往後躍去。「展恨天，我們這就走，可是你得依言放了霞兒！」

「但是白顏瑜……」

「喔？這麼灑脫？她可是你的情敵啊！」展恨天挑揚雙眉，興然問道。

「她是我妹妹。」

「呵……那個狠心毀天滅地的羈羅，竟然也說起親情來了！」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般，展恨天哈哈大笑，可明眸卻漸漸斂沉下來，未幾開口道：「哼，我就知道你的心搖擺不定，當初說好入我魔界的你，如今為愛反悔，可是……你可曾想過毀天滅地後，天界還會收留你，百姓還會原諒你嗎？」

幽幽燭光，綠火微晃，映在展恨天的身上，隨著他神情的變化，那陰沉的神情更顯詭譎。

「錯不在他，他會如此都是我的錯！」劉羽臻突地站出來，瞪視展恨天，卻聞展恨天再次朗笑，笑聲迴盪在廊間，燭火也因音波晃盪。「好一個是妳的錯，那麼妳不怕再次傷害他、再次吞噬他、再次鑄下大錯嗎？」

「我……」劉羽臻話語噎在咽喉，撇開眼眸，神情紛擾無法落下堅定的回答。

「我不怕。」羈羅攬住她腰身的手一緊，抬明眸，凝視展恨天。「我都不怕她會不會傷害我了，你也甭為我倆操心，記住你適才所說，放了慕容霞，我們就走。」

「唉，真不好玩。」還以為他倆會選白顏瑜呢。

展恨天一旋身，朝另一方走去，他手擱在半空揮了揮。「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送了。」語頓，他突地頓住步伐，回首道：「那麼……你們就趁這短暫的日子好好地敘敘舊吧。」

話語畢，展恨天毫不留念地朝廊內步離，且聽規律且脆硬的步伐聲，敲在清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啪搭啪搭地，由近轉遠，由重轉輕，直至盡頭無聲，他倆繃緊的神經才有所鬆懈。

也在此時走廊畫面頓消，眼前景色化作魘山樹林之內，上掛明月依舊緋紅。陡然間，離他倆相近的慕容霞身姿一軟，朝黃土泥地趴去。

「珍宓！」劉羽臻跳出羈羅的懷抱，衝上前去，將慕容霞攬入懷中，然而這舉動看在羈羅眼裡，心底不怎麼滋味，可是那縈繞包心的妒意，卻又無從發洩……更是不敢。

羈羅拉住劉羽臻的衣袂，晶亮的墨綠眼瞳顯透出濃濃的哀怨，劉羽臻見狀不禁揚唇一笑，這樣的狀態比適才為了讓羈羅忌妒而吻洛凡，還令她感到開懷。

其實劉羽臻覺得彼此之間的羈絆或許從未消失，若以常人來論，誤會才剛釋清，他倆理當無法這麼快就回到過去相處之情，可是事情卻不是如此複雜，當然這也是他倆未曾想到的，在誤會冰釋後，竟能極快就抓回當初的愛戀，或許是這一世五覺的相識與相愛，又或許他倆早就無法割捨彼此，才有辦法這麼快就回到往昔，那眼中只有對方的曾經。

「我已說了，我對她無愛情，信不信由你。」劉羽臻抬抬下顎，微哼一聲，可唇梢卻上揚得難以收斂，那笑意令羈羅既感到好笑，又感到好氣。

「她是我妹妹，我來抱她。」羈羅自她手中奪回昏厥過去的慕容霞。

「喔……」劉羽臻聳聳肩，一臉玩俏中參著喜悅的模樣，令羈羅忍不住俯唇輕吻，小啄一口那上翹的唇瓣，然而在唇瓣相觸之際，卻是難以分開，這吻由輕柔轉纏綿，如天上繾綣的白雲一般，難分難捨。

甜蜜的氣氛滋蘊著，天色雖暗，可是自他倆身上所綻的清靈氣息，卻淨透徹天，比往昔更加明亮了。

月色依舊緋紅，事情仍未解決，可是……心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