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沒……沒氣了,皇后娘娘……斷氣了。」那人將指貼近劉羽臻的鼻下,探著鼻息,卻無半點氣動,怕是已回天乏術了。

「快,金針扎穴!」御醫忙喚助手,手執金針迅速落穴,額角滑落因緊張而沁出汗水,伴著裊裊薰香,眾人再次繃緊神經,靜待好半晌,御醫終是搖首嘆道:「傷口雖已縫合,可失血過多,怕是不吉了……」

語畢,氣氛頓陷凝結般地沉窒,眾人心緒紊亂,明白自己若未能將皇上心愛的錦玥救回,後果是可以料想得到。

原本以為靠眾人之力,縱使是這般棘手的傷勢也能迎刃而解,卻未想到人多手也雜,還有諸多壓力在身,耗去的時間比平時多上好幾。

驀然,「轟隆」一聲徹響,雲層摩娑出巨雷,破天掠出銀閃,連地也隱顫震動。

粒粒雨珠自天降下,由少漸多,打響了綠葉紅花,沁濕了黃土石粒,白霧濛濛壟罩四周,氤氳出一片淡淡的憂傷

 

第九章 慕紅

曾經──

薄霧沁恬靜,幽幽且飄渺,日陽破雲而照,揮去濛濛之霧,白雲遮掩,薄霧又隨之聚集,此地為天界幻霧之境,終年環霧迷濛。

湖畔旁一隅,一座紅色涼亭內,二道修長身影分坐於石桌兩側,一者青衣,一者白衣,青衣者噙笑飲酒,白衣者淡然垂眸。

「錦玥,你可知我為何突然找你?」雲生拂動青色衣袂,掃去落在膝上的褐色枯葉。

錦玥緩搖首,執起酒壺傾倒水酒,孰料被雲生伸手制止。

「這壺是桂花酒。」雲生奪去他手中酒壺,將安放另一角的水酒遞給錦玥。「這壺是汾酒。」

「謝謝。」錦玥接過汾酒,傾倒入空杯內,細細流水聲,將空杯盛滿。

「若我沒猜錯,現在的你應該已恢復過往的記憶了。」

「何以見得?」錦玥羽睫輕顫,眸視透著晶光,散發醇淨柔和甘甜之美的汾酒,後以指扣杯,淺淺啜飲。

「過去的你靈力較低,吃下封心丹後的你,與過去頗有不同,高上許多。」雲生一掀摺扇,拂去因飲酒而現的些許燥熱。

「殿下,敢問你今年幾歲?」抬眸,錦玥無波的眼瞳微微一縮。

「嗯……一萬出頭了。」雲生闔扇,以扇柄輕敲下顎,靈活的眼眸透些頑氣,卻是足讓女神一見傾心的俊雅容貌。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過去的事情?」錦玥眸沉,面對雲生殿下,他總會生起懷疑之心。

雲生朝他挑挑俊眉,似笑非笑地端詳著他,後以指托顱側,轉眸望向遠方,未給予任何答覆。

「錦玥,你可知道當初你為何會魔化?」

「因為我父親是魔帝,因為羈羅當初在我面前重傷,因為當時我愛他。」錦玥說得清淡如風拂,眉眼無任何顫動,心緒也無波。

「這答案卻不是最根本的原因。」雲生長睫半斂,執起酒壺續飲,唇角笑意未減,可是以長睫掩住的瞳丸,卻似透著些許的悵然。

「那麼聰明如你,答案是何?」

「答案啊……」雲生緩緩搖首,將答案自口中淺淺脫出:「因為你是神祇。」

錦玥眉宇輕蹙,後又悄悄撫平,以指腹摩娑杯緣,沉靜半晌才道:「我母親是神祇,我是神祇又有何錯?」

雲生托著下顎眺望山巒,群峰疊襯煙雲白霧,恬靜幽幽。他靜默半晌才開口道:「你看今日陽光如何?」

「時晴時陰。」

語方落,太陽再次破雲,映照一片燦爛花草,樹枝搖曳,陽光透縫落下一地斑點之影,風捲落葉,特為清靈舒適。

「錦玥你再看那些影子。」

錦玥不解地擰起秀眉,朝班燦燦的黑影與光影望去。

「如何?」眸一轉,雲生眉眼含笑地朝他一笑。

「何解?」錦玥搖頭,不解他話中所參為何。

「你想想,這世上為何有影子的存在?」

「因為有光。」

雲生朝他點了點頭,倏站起身,以手覆在身後,緩步踱出涼亭。錦玥見狀擱下酒杯,也起身上前,步至他身後。

「錦玥……你覺得神和魔,與太陽和陰影,像否?」淺淺的喟嘆,自雲生口中幽幽而出,他長睫半垂,望著穿透樹縫的斑斕光與影,好似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凡人也是如此比喻,光明是善,黑暗是惡。」錦玥雖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提及,仍是給予他答覆。

「那麼你想想,這世上有可能無影子嗎?」

「無影子?無魔……」

一瞬間,錦玥恍然大悟,望向雲生的那雙眼瞳,參著細微的紛亂。

「錦玥,你的世界本該無影的,這是只有你才有的特權。」雲生緩步走近前方花叢,信捻一朵開綻的粉花細細聞之。「可如今太陽攀起,要無陰影也是難。」

「你到底是誰?」

雲生抬首凝視空中繾綣的白雲,後轉頭望向錦玥,朝他一展顏笑,那笑生動清靈,湛藍眼瞳如晶瑩寶石,更如清澈藍天,就連無情緒的錦玥,也見之愣然。

「我名雲生,自是由雲所生。」

「一萬歲的我,也無殿下這般神祕睿智,殿下當真只有一萬歲?」

雲生以指代櫛,順了順因風吹亂的兩鬢長髮。「父皇在一萬多年前讓我出生。」父皇,指的即是天帝。

這段詞的語法,令錦玥為之不解,望著雲生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只是微蹙眉宇,不再落話。

氣氛沉靜,徐風撩起一地沙塵,青草紅花也隨之搖曳生然,驀地,雲生再次開口道:「想與羈羅和好嗎?」

「你有辦法?」

「只要他的魔息一日不除,你倆就無任何機會在一起。」

「如今……我已不求在一起,只希望他能變回來。」淺淺嘆息聲,似有若無,錦玥明白縱使已吃封心丹,他仍是無法完全封心,凡提及羈羅,心中總會脹些悵然之感。

「現在的你不求,可是若有了情緒,你還能完全不求嗎?」

「不知,但我已吃下封心丹,要有情緒也難。」

「那可不一定。」雲生「唰」地一聲,攤開摺扇輕輕搧動,拂去因熱而沁出額角的汗水。

「此意為何?」

「你應該記得,剛滿兩千歲的我贈了你一顆封心丹。」唉,熱啊!

雲生旋身走回涼亭內,執起酒壺含住壺口,仰首飲之。冰涼的水酒入肚,雲生不同常人,喝越多酒神識越是清明,思考也越是仔細。

「自是記得。」

「那顆丹丸參了粉,是瑕疵品,要不前些時候羈羅破開封印,父皇將他魂魄打散,那時的你怎會心疼流淚?」

「瑕疵?」錦玥提足快步走至他的身旁,將他身子扳向自己,奪去了他手中酒壺,要他正視自己。「為何要這麼做?難怪……難怪那時我會感到難過,我不想這樣,再給我補上一顆。」

「逃避只是懦弱的表現。」雲生輕輕地將他的手扳開,整了整衣襟,突喟嘆道:「唉……這件衣裳是桃兒姐送的呢,用皺了她可會生氣的。」

「為何你要這麼做?」為何不讓他吃下完整的封心丹?為何要讓他再次為羈羅之事感到難過?

「當初只是不想見你流淚罷了,可是比起現在,我更喜歡有笑容的你,再者……」雲生將扇柄旋了一圈,轉身坐回石椅上,以指托臉頰,望向錦玥續道:「如果你想與羈羅和好,必得恢復原本的情緒。」

「你有辦法?怎麼做?你又怎知道?」

「看吧,談及羈羅,沉殿在你心湖裡的泥沙便是攪了又攪,急躁了起來。」

錦玥聞言驟然靜默,後語氣平淡的道:「所以我不愛這感覺,再給我補上一顆封心丹。」

「你不該將自己內心的本質排除在外,如我適才所言,你這是逃避,封心丹是不可能再給你了,至於羈羅的事……就得看你自個兒是否願意了。」

日陽再由雲掩,風送淡霧入亭,霧氣帶些甜味,是因植在一旁的櫻花樹,香融上了水氣,拂送而來。

「羈羅的事……為何?」

「我預知所見,一萬年後父皇打散的羈羅魂魄,將會同時投抬於凡綤界,各分為五覺,而羈羅也會在那時再次突破封印,至於你……得想辦法接近羈羅五魂,無羈羅意識與恨意的他們,對你會有些許熟悉,幾絲眷戀。」雲生俊雅容顏浮上淺笑,扇柄輕擊石桌續道:「這就是所謂的緣與羈絆,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種下的因,至於果是『承受』還是『收穫』,就得看你自己的解讀了。」

錦玥唇嚅動,蹙雙眉感到一絲不解,猶豫一陣,唇瓣甫啟,便聞雲生又言:「當然這一切並非如此容易,你得先找個新的世界輪回五百世,讓心中那潭平靜的湖水得以流動,否則屆時找到羈羅五魂無有交集,那一切所作也只是徒然。」

錦玥凝視著他好半晌,眸中隱透狐疑,兀陷沉默之中,見他如此雲生不免搖頭苦笑,攤開摺扇搧風又道:「你信不信我的預知能力?」

「信是信,可是同織芸比起來,卻是較為不準。」

「織芸已死,神魂魄散未收,難以復生。」雲生半斂睫扉,語氣幽幽頗些惆悵,又突然抬眸凝鎖錦玥那張絕美面容。「你可知,啟天……喔不,該說雷爾皇子才是,他欲拿羈羅同我定下賭局。」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