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一年後──

最近大家茶餘飯後談得便是江湖事、國家事。

魔教教主展恨天一年前敗在一名俠客手中,聽聞俠客長相美艷動人,教主因俠客外貌而失了魂,打鬥時完全沒有攻擊,只有閃避他的攻勢,最終不攻而逃。

魔教已瓦解,而展恨天不知躲在哪兒,俠客是誰?沒人知道,聽聞武功高超至無人能及之境,彈指間便將數十名魔教教徒打得落花流水。聽聞他有個怪癖,總會對著一個白色瓷瓶喃喃自言。

江湖人,給了他一個稱號──「美艷公子」

除此事之外,大家又續談論國勢,一年多前中聖王朝的帝王古靖煌,聽聞錦玥消逝的消息之後,悲痛欲絕,幾個月後病重駕崩,有人道:皇上身為天上神祇,定是因時間到了才返回天庭,天下將由凡人掌權,是新的時代來臨,後人追謚古靖煌為「神文帝」。

而今,中聖王朝已由先帝古靖煌的堂弟──古靖文繼位,年號嘉閺。

先帝的逝世,成為亂世的初始,縱使古靖文繼位,國勢仍舊動盪不安,四周國家蠢蠢欲動,欲將中聖王朝這塊肥肉奪下。

奈何國勢不安,百姓的日子還是得過,大家只能期盼國勢能早日穩住,回到先帝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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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悠悠,徐風暢暢,一座偌大的城鎮內,行人來往穿梭其中,小販叫賣聲、百姓談話聲,紛紛嚷嚷,突顯出這座城鎮的繁榮之景。

一名衣男子左手中提著一壺桂花釀,右手把玩摺扇,步伐輕快地走在街道上。

他有張俊雅的面容,清靈中帶有一股帥勁,墨色的雙眸深邃湛亮,眼神流轉間浮上頑意,上揚的嘴角總噙笑容,高綰的墨黑長髮由翠綠脂玉髮飾為髻,兩綹細絲垂落胸前,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悠然雅逸的氣質,令路過的女子不禁頻頻回首。

驀地,他拐彎步入一間平房,但聞「咿呀」一聲,他推開房門跨過門檻走入屋內,轉身將門掩上,才將桂花釀和摺扇擱於桌上,而後撩開門簾步入臥室。

這一瞬間,青衣男子的笑容已斂下,神情不似適才輕浮,顯得十分沉穩。他長睫半垂望向倒臥在床榻上的人,眸底載著一抹溫柔。

青衣男子將凳子拉到床邊,並坐於上頭,他伸手順過榻上之人的藍色髮絲,似想起什麼,突然揚起唇角,又因覆而蓋過的念頭斂下笑容。

「若我所見無誤,你應當這幾日甦醒,可是為何還是依舊長眠?」

他自喃道:「載浮萬年情仇,你終是渡過了,而我也該把自己種下的因給處理處理了……」他又苦笑。「著實萬年又見萬年。」

青衣男子輕撫榻上人的頰畔,唇角淺噙笑容,驀地,一股紊亂的氣息自他體內竄出,青衣男子臉色驟變,急忙衝出臥室,將桌上桂花釀的紅色瓶塞拔起,倒頭飲盡。

半晌,青衣男子擱下水酒,以袖抹去溢出唇角的水珠,抬眸,本是墨色的瞳眸已轉為湛藍,墨髮也染上紅褐色,他的眸底浮現一抹凝精,驟然升起紊亂的氣息穩住,一股若有似無的白色光芒淡浮周身,是神祇的氣息。

青衣男子以手撫額,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嘆道:「七日三時,又快了一個時辰……時日不多了。」

他伸手一擺,髮色和眼瞳眸色因施術而轉為亮黑色,他緩步走回臥室,望著眼前人,本來浮躁的心緒也就緩緩安靜下來了。

「你與你母親一樣,每每看著你們,總能令我浮躁的情緒平緩。」青衣男子笑著,眼底卻載著一抹悲傷,他輕輕撥動榻上人的髮,輕嘆:「不知你母親的意識還纏繞在你的腦中嗎?還是……已完全的離開了?」

青衣男子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而後,眼眸略顯失焦地瞥向窗外,輕喃:「桔梗……」

視線順著窗口望向外頭街道,驟見一隻色彩流爍的金黃翅蝶自窗口竄入屋內,青衣男子眼瞳一顫,那雙失焦的眼神瞬間凝聚。他蹙眉啐道:「『他』怎又來了,真是難纏!」

語落,青衣男子彎身準備將榻上之人抱起,惟觸及榻上人的白衣,餘光就見一抹刺白芒掠過空氣,他當即舉起佩刀擋住落下的長劍,伸腳朝來人的胸腔猛地一踹,只見對方撞上了身後的木桌,對方還來不及起身,青衣男子的佩刀就已出鞘,電光火石之間劃破了對方的胸膛,未及眨眼,刀就已收回鞘內。

「唔!」對方是一名身著勁裝的壯漢,他摀著讓青衣男子劃過而沁出血水的胸口,雖然傷勢看來只見皮肉未傷內腑,但壯漢神情卻是異常地痛苦猙獰。

青衣男子唇角上揚,含笑地瞅著來者,嗓音冷寒地道:「此乃逆刃之刀,殺不死人,可是只要被這把刀所傷,傷口即難癒合,痛覺也會比其他武器所傷還要難耐,可謂不沾血的邪惡之刀。」

語落,他將床榻上的人抱了起來,長睫半垂,瞅著壯漢道:「跟你的主人說,時間到自然會將他要的人還給他,這段時間本公子忙得很,別來吵本公子。」

「喔?忙什麼?」語方落,就見一名長相俊艷的少年自門口緩步走來,竟是已被摧滅的魔教教主展恨天,也是魔帝雷爾。

一見來人,青衣男子咬牙怒瞪,隨後無奈大嘆:「你真的很煩耶!」

「雲生,將織芸還給我,我自然就不纏你。」雷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視線落在他懷中人,眸底閃過一抹狐疑。

「織芸?」雲生,也就是青衣男子。他將懷中人抱穩後轉眸看向窗戶又收回,於腦中思忖逃跑路線,而後望向雷爾咧嘴一笑:「織芸不是早就讓魔帝大人您殺死了嗎?怎向我來要人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織芸已在一年多前就回來了。」雷爾視線掃向他懷中的人兒,凝鎖不移。「瞧你這麼保護懷中人,不會就是織芸吧?」

語畢之際,他陡然向前欲搶,卻讓雲生矮身閃過,就在這霎那,雷爾看見了他懷中人的面容,動作不禁頓住,面露怔愕。

「錦玥?」

雲生趁雷爾愣愕之際,施起絕妙輕功,頓如飛燕般竄出屋簷。

雲生的靈力不強,然而輕功卻是天界中一等一之高,霎那間的施力,令雷爾在外駐守的手下也為之愣然。如今雷爾因血契的三年之約,無法傷害身為神祇的他,只能狼狽地在後頭追趕。

只見數道人影於瓦房上點足飛躍,呈拋物線般追趕最前頭的身影,然而未待多久,前方之人已與後方有了一大截的差距,直至最後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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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爺啊!累死我了!」奔離城鎮,雲生躲在樹叢間,以手抹去額角的汗水,又以袖代扇搧著,縱使今日有風,那清風卻不足拂去他的疲累,他氣喘吁吁地靠著樹幹,垂首看向懷中人,仍舊睡得安穩。

「到底你何時才會醒來?」雲生抬首將腦勺靠於樹幹上,疲累地喘著,低喃:「我還盼著你幫我尋東西呢……」

懷中人安眠無聲,未回他絲毫字句。

熙和的風撩起雲生的髮,如絲的髮緞於風中自由飄揚,他抬首,將視線穿過繁雜的樹枝,靜默地望著天上白雲,眼底染上惆悵。「縱使我名字中有雲,也無法像雲一般自由……束縛,卻是來自於自己。」

他輕嘆,又隨即揚笑自喃:「待我放下之際,就能像雲一般了,屆時誰也無法攔住我了。」雲生舉起手朝空一抓,欲將雲朵攥入掌中,卻只是空白。

「不過真是抱歉,讓雷爾發現了你的存在,希望之後不會給你帶來困擾。」雲生幽幽一長嘆息。

休憩一陣,雲生又將懷中人抱了起來,似與懷中人對話般呢喃:「我們的窩讓雷爾發現了,又得轉換地方了,這回往哪邊走好呢?往東如何?」

語落,他邁開步伐喃喃自言道:「不知道你的相好在哪邊,想找他又怕被他追殺,上回他滅了魔教,也差點把我給滅了。唉……我可真羨慕你們,同樣萬年情仇,你們是身心相繫,可我卻是……」

雲生眼神略顯空洞,狀似回憶往昔,隨後苦笑搖頭,低喃:「一路上頗為無聊,不如趁你現在昏睡時說給你聽,我的故事要追朔到你還未出生時,那時我還不是雲生,是二層天的大神,名字叫做……」

明日照空,映著道上的一抹人影,他對著懷中昏睡之人喃喃自言,那樣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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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城鎮一隅,一間食者浩繁的客棧內,傳來了一道清朗的嗓音。

「為救眾生,錦玥在眾人面前將自身化作大地,當時天降花雨,紛紛旋繞,與血成織,眾人見狀莫不涕淚悲泣。」一名年輕男子手執摺扇,悠悠道訴,看似說書人,可神態又有些不盡然。

「那羈羅呢?羈羅怎麼辦?」客棧一隅,好幾個愛聽這段故事的孩子們,小手托腮,短小的腳盪呀盪地。「是不是回天去了?」

「羈羅抱著錦玥的屍首坐在城外好幾個月,最後親手火化,將少許的骨灰放入瓶內隨身帶著。」男子眼神幽幽,遙望遠方,一副甚為惆悵感嘆之感。

「那到底有沒有回天啊?」幾個孩子睜著一泓清澈的眼眸子,期盼得到答案。

「這……有人說有,有人說無,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連現任的白羅博白堡主也不知。」

「錦玥好可憐啊。」驀然一名孩子唉聲叫道。

「我覺得羈羅比較可憐!」

「可是羈羅毀滅過這個世界呢!」孩子嚷嚷不依。「他殺了很多人,所以活該,錦玥又沒殺人,死掉好可憐啊。」

「你這麼說也對啦……」另一名孩子撓撓髮,好似被他給說服了。「這麼說羈羅活該了,錦玥好委屈?」

「咳、咳!」驀然一聲嗆咳,伴著輕脆聲響自客棧一隅傳來,一名頭戴紗帽的白衣男子手執茶杯,茶壺傾倒,桌面灑滿綠茶液體,他速將茶杯擱下,將放在桌上的一摞畫卷拿起,不欲讓畫卷沾濕了。

「唉呦,差一點又得重畫了。」白衣男子跳了起來,撫著畫卷,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未幾,店小二趕忙衝上前去,將溢倒的茶水揩乾,拭著拭著,一抬首,看見白衣男子將紗帽拿下,在看清男子的面容之際,店小二登即呆滯了住。

眾人見無大事,隨即抽回視線,便聞男子繼續朗道:「在下也覺得錦玥委實可憐,羈羅罪有應得,可真要比較的話,先帝也該算在內才是。」

「是啊!他好衰!」白衣男子猛然蹦了出來,他一手攥著畫卷,一手拿著紗帽,笑嘻嘻地走到說書人面前。「不只先皇,羈羅也好衰,愛上錦玥的人都好衰。」

「閣下怎能說這等話?錦玥以己身換取百姓的命,是真正的無私無我。」

「無私無我?唉,他若無私,事情也不會鬧得這般嚴重。」白衣男子將紗帽擱下,伸出食指搖了搖,微邁步伐踱了踱,嗓音帶著幾分閑漫悠調,一派清然雅逸的模樣。

白衣男子有張清美剔透的臉龐,那瞳眸湛藍似天,長相絕美使人望之愣然,削尖的下巴似女柔美,神氣凜然的雙眉,卻又透著男子的氣息,舉手投足間,有股仙風古道之氣,那頭黑色長髮高綁而束,風拂飄動中,隱約透著藍色髮絲,然而定眼一看,依舊是黑。

「藍色眼睛!是苑東國來的人!」一名孩子率先回過神來,叫嚷著,甚為好奇地靠近白衣男子,男子玩味地挑挑眉,抱著畫卷蹲下身道:「我不是苑東族人。」

「騙人!只有苑東族眼睛才是藍色的,那你說,你眼睛怎會是藍的?」

「這是天生的。」白衣男子漫不在乎地聳聳肩,彎身搓了搓孩子的髮,咧出白牙笑言道:「小朋友你喜歡錦玥嗎?」

「神啊,誰不喜歡呢?而且我很崇拜他,我以後長大要去上山修仙,最近好多修仙門派,只是不知道去哪家才好。」孩子以手抵額,好似十分煩惱的模樣。

「修仙門派?」白衣男子笑嗆幾聲。「最近好多客棧都有人在講述兩年前的故事,故事一說完就會談到修仙,又會提及哪間門派的誰誰羽化成仙。」他抬眸看向適才說故事的男子。「想來閣下也是近來打著修仙成神的門派之人吧?」

「修仙有何不好?」男子搧了搧扇子,一副清雅俊逸的模樣。

白衣男子搖首嘆道:「近日發現越來越多人拋妻棄子為求仙成道,學會了小法術就自恃甚高,然而在我看來,唯有在凡塵之中磨練淬鍊,出淤泥而不染,那樣才是叫人欽佩的。」

語落,白衣男子見眾人怔愣地看著他,他不禁羞赧地撓撓髮,吐吐舌瓣。「其實說這麼多,在下也只是凡俗之人,尚跳脫不了那塵俗之心,可是見近來太多人離開家人,上山說是修仙,可實際卻是盲目崇拜神祇之力,又躲閉自身責任,讓無力承擔家計的妻兒流落街頭,這只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話語頓,白衣男子長睫半垂,淺笑道:「再者大家想想,錦玥和羈羅可有擺脫了紅塵俗世?修仙修神真是這麼簡單嗎?」

「你……你一定是其他門派的人,故意來擾亂我度化眾生!」男子怒氣一衝,朝白衣男子臉上甩去扇子,孰料白衣男子纖長的指僅是一彈,一道藍光掠過,那扇子劃空,未擊上他,硬生生地折返回去,打在男子臉上。

「是術法!你果真是修仙之人!」男子氣憤地自懷中掏出一張符咒,口中不知喃著什麼,便見一道火光突地乍現,那驟然生燃的火焰成團,令在場眾人恐懼地竄出客棧,驚叫連連,倒是一旁的孩子們看得興奮,睜大眼睛躲在桌子底下。

「符咒?呵……」白衣男子優眉微挑,絲毫不在意地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執起茶壺,為一旁空杯斟滿綠茶,然而就在火球欲擊上白衣男子之際,陡然間似被水給焦熄般,徒剩裊裊黑煙於空中。

沒人知道發生何事,只知火焰瞬熄,也未見白衣男子有施什麼術,他只是坐下來喝口茶罷了。

「你這道行定是不淺,自己都已修仙,又怎會阻擋人修仙成道?」

「修仙?你是說我嗎?」白衣男子朝他眨眨明眸,面對他那張絕美的樣貌,男子呼吸突地一窒,心跳驟增,忙不迭撇眸望向他方。

真是的,一個男人長得這般……真是妖孽。

「我壓根沒修過什麼仙。」白衣男子咧唇綻笑,一瞬間客棧內狂風旋起,一道白藍相參的光芒於他體內驟現,刺目得令人無法直視,然而下一刻卻是不見人影,僅剩只飲一半的綠茶,微微晃動。

「天呀……消失了!」男子愣然望著,四周百姓也驚愕呆愣。

驀地,一道清脆嗓音響起,是適才白衣男子的聲音,不見人卻可聞聲音回繞於四周,落下的話語帶些俏皮的頑味。

「若有人對錦玥與羈羅『真正』的故事有興趣,明日未時請至城外的龍眼樹下,順便帶個凳子以免腿痠,若想席地而坐我也不反對,想帶幾包零嘴也沒關係,只是得算我一份。」

莫名的一席話令眾人張嘴成蛋形,只能眨眨呆愣的眸子,難以反應過來。

突然,適才說故事的男子突地驚叫一聲,眾人聞聲皆將視線轉於他,等待他將落的話。

「原來是那個人……近日遊走各個城鎮,專說錦玥與羈羅故事的傢伙!而且總是說錦玥的壞話,大家別去聽!那傢伙妖言惑眾,說錦玥是魔,還說錦玥殺死過羈羅,句句都是對錦玥的批判,我瞧他會憑空消失,說不準其實是妖怪!」

「啊,原來是他,我也聽過這件事。」一名路人突地發聲。

「他是妖怪?可怎麼感覺不像呢?」

「我也聽過,聽說他故事一講完,都會將身邊的畫卷攤開來,說是要大家幫忙找畫中人。」

「可是那傢伙的情人?」

「聽說畫中人美得渾不似真,模樣似男似女,帶些艷氣,可衣著卻是男子的束衣,所以應該是他的朋友吧,或者……是敵人?」

四周百姓竊竊私語,沒人知道白衣男子的身分,對於他說出的故事也是半信半疑,然而這消息如同過往一般,很快地又渲染了一座城,接下來等待得便是明日的未時,至於到底故事是什麼,也唯有明日才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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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樹蔭大道下,一名男子徐步走著,他一襲飄揚白衣,涼風乘過,盈滿了他的衣袖。枝頭鳥兒鳴唱悅耳,清脆婉轉,他也同唱著曲子,步伐輕巧愉悅地哼著。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也忙,小鳥兒忙著,白雲也忙……」白衣男子雙手抱著畫卷,喜悅地哼哼唱唱,他瞇起美眸仰首望天,見日陽照頂,燦燦織熱,不由得揚起一抹帶著喜悅的滿足感。

驀地,俏皮的曲音突頓,白衣男子步伐也滯,他眨眨明眸,愣愣地望向佇立在龍眼樹下,身著玄衣的男子。下一秒,他笑容弧度驟僵,眸瞳一顫,未幾又綻揚更甚,邁步上前。

「嗨!你又來了啦!」白衣男子朝站在樹下的玄衣男子招了招手。

驀地,一道白光掠閃,一把長劍已抵在白衣男子咽喉前,白衣男子身子一顫,面容不掩緊張之感,他唉唉叫道:「洛凡大人,麻煩高抬賤手,咳,是『劍』手才對。」

原來此玄衣男子,正是已逝先帝古靖煌,而今返天恢復了神祇身分,卻因聽聞有人散波不利錦玥的謠言,是以下凡探看。

猶記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名白衣男子時,洛凡震愕許久,只因那張臉孔與錦玥十分相似,下巴卻又更加削尖,樣貌柔美似女,舉手投足間又仿似男子,眼神的流轉,透著一股頑意,卻又融上莫名的睿智,他好像一團撲朔的謎,令洛凡看不清,辨不明,彷彿有些孰悉之感,卻又甚為陌生。

白衣男子有雙湛藍似明珠的美瞳,不是錦玥的紫眸,模樣雖與錦玥相似卻仍有不同。他不是錦玥,洛凡如此告訴自己,更何況他還四處毀謗錦玥,故事中真中參假,令洛凡恨得牙癢癢的。

「上回我已說過,不准你再誣衊錦玥,誣衊我恩師,不准你再妖言惑眾,是你自己不聽,休得怪我!」語落,洛凡手執長劍朝空一旋,招招不掩狠絕之意,逼得白衣男子節節後退。

看白衣男子的模樣躲得狼狽,卻又招招恰巧閃避而掠,洛凡速度加快,白衣男子好幾次看來將被刺中,卻又不然,長劍揮舞了好半天,連一絲白衣男子的毛髮都未讓洛凡斬斷。

「唉呦、唉呦!我的骨頭都要散了,慢一點、慢一點!」白衣男子唉唉嚷叫,身姿扭來扭去,看其模樣莫不讓人莞爾。

洛凡怎麼增加招式攻勁,卻連他的衣袂都無碰到,一瞬間洛凡恍然,心下不免生怒。

他被整了!這傢伙武藝境界明明就比他還高,竟裝得很爛似的!

「可惡!」洛凡指比劍印,停下招式,口喃咒語欲施術法,孰料下一秒,白衣男子莫名地唉叫一聲,全身撲跪了下,洛凡尚不及反應,大地突然震動,數條綠色藤蔓自地底攀出,如有意識般,朝空旋了好幾圈,猛將洛凡的雙手綑綁了住,令他全身動彈不得,長劍也「鏘」地一聲著落於地。

「錦玥大神顯靈了!錦玥大神顯靈了!」白衣男子身子簌簌地抖著,雙眸大瞠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繞著洛凡,以指捏了捏他的頰笑道:「嘿嘿!誰叫你要欺負我,連錦玥大神都看不過去,顯靈將你縛綁住了。」

「錦玥……當真是錦玥?」洛凡不如白衣男子所以為地憤怒,反倒眼眶於瞬間浮紅,神情由忿轉哀,淚水於眼中打轉,他哽咽說道:「原來是真的,他與大地融合……他仍有意識,他一定是一直看著我、守著我……他在我身旁……他沒有消失、沒有消失。」

白衣男子見他如此,突地一愣,原先得意的眼眸化作一潭略顯暗淡的湖光,他嘆了一口氣道:「錦玥到底哪裡值得你這樣?」

「你不懂!你這個只會批評錦玥的人怎會懂?是,如你散波的謠言中所言,他是十分優柔寡斷的人,凡事總是害怕多於願意面對的心,他對自己無信心,對自己貶比褒還多,可是他寧可傷害自己,也要保護他所愛之人。」洛凡咬牙怒瞪白衣男子,然而一談及過往,他神色又化作眷戀與哀傷。

「你不知道,當初我與錦玥被心魔之王抓去時,他為了救我不惜獻身給心魔之王,他說他已髒,不差這一次,可是這樣的他,卻如世上最純淨的湖泊,沒人能取代得了,你說身與心哪個重要?若是你,你能得做得到嗎?」

白衣男子聞言眸瞳一顫,望著洛凡突綻放一抹暄暖熙和的笑容,亦如普照大地的陽光,讓洛凡望之愣然,好似有什麼魔力般,令他激動的心也漸漸緩平歇下。

白衣男子伸手摸了摸洛凡的頭,眨眸道:「如果是自卑的錦玥聽到這一席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你──」話未落,白衣男子堪然彎腰,拾掇起洛凡著地的劍,幫他收回至腰間的劍鞘內,抬首朝他漾起淺笑,洛凡見狀又是一愣,然不及開口,白衣男子就已轉身離去,徒留被藤蔓縛綁不開的他。

他……到底是誰?

望著纏著自身的藤蔓,洛凡攏眉凝思,然而就在他思忖之際,一地黃土突綻數百朵彩花,雖然縛身的藤蔓無鬆開的跡象,可圍繞在洛凡周身的花兒卻緩緩搖曳,好似在開心地舞蹈著。

望著如此神奇的景象,洛凡不再將思緒擱在白衣男子的身分上,一心只念錦玥的存在,那遍地突綻的百花奇景,莫不是錦玥正與他對談?望此,洛凡再也承受不住心裡的思念,盈眶淚水如湧泉般不停淌滑,那淚墜落到花瓣之上,散開成數滴,融入大的之中。

淚是他的思念,思念錦玥的水珠,墜落成灌溉嬌麗百花的清泉,然,花兒依舊左右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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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錦玥是個壞到不能再壞的傢伙。」

未時,日陽不如想像中的毒辣,因有白雲適時遮閉,令有風吹拂的四周,舒爽極了。

此時白衣公子嘖嘖有聲,身姿半傾於身後的龍眼樹幹,他席地而坐,一手擱在膝上,另一手抱著畫卷,一點也不在意白衣會沾上黃土,灑然中帶著不拘小節的輕鬆,其聲清脆悅耳,可與枝頭黃鶯媲美,令聞者不禁拉長耳朵,不是陶醉在故事裡,而是沉靜在他如沐春風的嗓音之中。

數十名好奇跑來聽故事的百姓中,有一名男子聽他所言不禁感到氣憤地陡然站起,以指比向白衣男子,微帶薄怒道:「那麼他以己身消逝來救眾生,難道不偉大嗎?」

「唉……可是會造就此情景,都是因為他啊,傻個兒!」白衣男子一副甚為無奈地搖搖頭,攤手又道:「再者,他是為了羈羅才會這麼做的,要不他早就落跑了,卻被你們渲染得好似多偉大般。」

「你說他不專情,他對羈羅卻是專情得很,哪有你說得這般見異思遷。」

「非也非也,你們不知道錦玥腳踏好幾條船呢!像是王城的慕容公子就與他好上,還有禮部侍郎白顏瑜也與他關係非淺,甚至……」白衣公子嗓音驟然壓低,彷彿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甚至連當初王城四美中的一美,花魁蓮玉也與他有鎖瓜葛呢!」

「這……男女通吃?」

「是不,糟糕極了!」白衣男子嘖嘖有聲,不停搖頭十分感嘆的模樣。「好了,這故事的真相也說完了,結論就是,錦玥真是一個糟糕的傢伙啊!」

語畢,白衣男子突然將身旁的白色畫卷拿了起來,再起身將細繩解開,抓住畫軸一攤,約莫半身高的畫卷頓時呈現開來。

只見畫中有張灰白色且栩栩如生的人像,畫中人美艷的外貌中伴著冷寒倨傲的氣質,模樣似男似女,可身著男裝束衣,眾人推論理當是男。

「大家可有見過畫中人?唉……在下尋他也近半年了,走遍大江南北,連個影子都無。」白衣男子叫嚷著。

「他是你的誰?為何要尋他?」在場一名孩子巴眨著大眼,好奇地問著。

「因為在下是他的債主,他偷了在下很重要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啊?很值錢啊?」孩子雙眼大瞠,感興趣起來了。

白衣男子聞言,只是朝他咧著笑容未回話,然而那張美麗的容貌,竟連與他對視的孩子見了,都不禁害羞了起來。

突然一陣風拂,拂起白衣男子的長髮,帶著樹林間香甜的滋味,伴著旋飛的綠葉,還有陽光透過枝椏樹葉,灑落於他身上的斑斑點點,那模樣竟讓眾人的雙眸如被吸住一般,難以撇開眸子,只因那白衣男子的美渾不似真,好似與天地相織得十分緊密,一點違和感都無。

然而,就在眾人陶醉於眼前美如畫中的景緻之際,一道驚訝的嗓音驟然劃破此刻的寧靜,後落的是期哎的語調:「他他他他……那個畫,那個他!」

「啥?」聞言,白衣男子鎖起不解的優眉,朝發聲的傢伙所指的方向望去。

眼前,那是一抹高挑的人影,由遠至近,渾身上下所散發的寒意徹骨,他有著一頭赤紅長髮,還有一張冷冽如冰的美艷臉孔,那雙銳利的墨綠眸瞳,於看見到白衣男子的霎那間,閃過一抹狠絕的怒意。

「紅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天呀!是羈羅啊!原來那畫中人竟是羈羅!」

霎時,四周驚聲尖叫,是恐懼與興奮參雜著,那恐懼源自於過去曾聽聞過的羈羅滅世之故事;興奮是因明白羈羅是神祇,已不會再傷害百姓,能親眼看見他委實難得。

白衣男子見狀,全身也逤逤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莫名的興奮、狂喜,還有激動。

「喀拉」一聲,畫卷滾落,攤出一副美麗的畫作,正好與來者容貌相互輝映。暖揚破雲穿透樹間照射而下,於空成絲絲縷縷,於地成斑斑點點。

環繞在白衣男子旁的眾人,看情況感到不妙,甚有默契地退了開來,有的躲到樹後看望,有的怕被波及直接舉步奔逃,徒留對視的兩人。

一陣風過,拂動天上白雲,原先沉窒的氣氛,卻因風捲而散去些許。

「聽說這陣子,是你在到處散波謠言。」尾句非疑問,落下話語之際,羈羅周身散發著寒冰刺骨的氛圍,思緒卻為沉斂,往前的步伐一頓,與白衣男子約莫相隔五丈之距離。

白衣男子望著他,未有半點回應,僅是笑得燦爛無害,跨過落地的畫卷,往羈羅方向邁進,他身子微微顫抖,手心沁了些汗,直至相距兩丈才頓住步伐。

如此距離相近,令羈羅得以看清眼前人,霎那間,那久不生浪的心湖突顫層層漣漪,他是驚愕掩蓋了思緒的轉動,只能愣然地望著白衣男子。

那張臉孔好似他的心中人,可那雙藍瞳卻如大海瀲灩,不是神祕的紫色琉璃;他比錦玥模樣更嬌柔,但那靈動的雙眉卻透著幾分自信的頑意,不似錦玥隱存憂愁的眉間,有股清新爽朗之息,由身而發。

「玥玥……不……不是……」羈羅愣愣喃言,不住搖頭往後退了好幾步,這張臉孔他感到幾分熟悉,不是因長相與錦玥相似而熟,是因為腦海中飛掠而過的記憶感到熟稔,他神識有些恍惚地問:「我……可曾見過你?」

「是,三十幾萬年前就與你見過面了。」白衣男子瞇起絕魅略勾的鳳眼,噙著笑容舉步再前,笑咧的白牙映上高掛烈陽,甚為奪目迷人,他停足於羈羅身前兩步之距。

驀然,他展開雙臂飛身撲上前,羈羅當下側身欲閃,孰料怎生掙扎都無法抽離,身子好似被什麼給縛綁了住,低頭一看,竟是細細的藤蔓綠草自地底漫爬而出。

「羈羅,我好想你……」白衣男子闔眸眨下淚珠,熾陽下,那淚滑得莫名,滑得扎眼。

他的淚看在羈羅眼中莫名得很,可心頭似有一絲什麼纏繞牽引著,他每落一滴淚,羈羅心扉沒由來得就揪痛一分。

「還記得幾十萬年前,你一兩歲時曾我懷中哭泣過。」

「什麼?」羈羅欲掙脫藤蔓纏身,也欲離開眼前人的桎梏,然而卻因此言而止住動作,陷入怔愣之緒。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曾落至溪水之中?記不記得當初救了你的神祇是何名字?」

羈羅瞇起銳眸上下打量眼前人,雖有相仿的臉孔,卻他的非心中人。

「你是……『錦玥』?」他口中的錦玥,並非憶念於心,眷戀成絲的錦玥,而是當初那救他出水,讓父親時常掛在口中的救命恩人「錦玥」。

「太好了,你還記得『這樣的』我!我原本怕因長相不同,你會──」話未落,羈羅已冷冷地截斷了。

「記得?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怎會記得,當初我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孩罷了。」羈羅忽略他話中語法的怪異,撇開眼眸,眺望遠方綣雲,壓住心湖方生的駭浪,僅因同姓名而起的波濤。

「忘了?可當初你對我……你對錦玥說,你認為那所謂的神仙是你爹在胡扯,你猜想那個『錦玥』是位會武的俠士,不可能是神,你說你記得他是一位很美的人。」望著羈羅,錦玥手指略略顫抖,是因激動的心仍顫動所致。

「為何你會知道我與玥玥的對話?」羈羅愣然。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當初提及這件事情時,他與錦玥仍是孩子,是凡人肉身,一同被關在一間陰暗的房子裡,那時他倆身邊並無旁人啊!

「這樣你還不懂嗎?」縱使羈羅掙扎欲離,錦玥仍將臉貼在他的胸前,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含笑喃言:「雪白的嫁衣,上面織有蕾絲花邊,新娘捧花,由父親牽著緩步走進教堂。羈羅,你還欠我一場這樣的婚禮。」

聞言,羈羅雙瞳驟縮,似被驚雷炸腦,耳邊嗡嗡作響,天顛地倒,眼前畫面瞬間參了白霧,一時之間他難以回神,只知淚水無法遏制,啪啦啪啦地墬了下來。

「騙人……不可能……玥玥已經消失了,不可能回來了,可是你……可是你……」

「羈羅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讓你傷心了。」

羈羅手指緩緩攥緊,隱隱發顫,他唇瓣一啟一闔,因一時悲傷狂喜交融的情緒而發不出聲音。

靜默,是為了緩歇失控的情緒,捺了許久,久到不知過了幾刻還是幾時,久到藤蔓鑽回地面,久到偌大草地綻放出一片絢麗的花朵。美麗的香,不尋常的美,燻擾躲在四周看好戲的百姓們,個個望著眼前如織如畫的天地,絕美清靈,頓陷如癡如醉的薰薰飄然,慢慢的,大家開始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忘了眼前發生何事,然後緩緩闔眸,沉沉地睡了過去。

四周異相,羈羅知道是錦玥施術所致,他輕嚙唇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沉啞著嗓道:「你可真好,讓我等了幾百年。」

「呃……不是才兩年嗎?」

「你不知我度日如年,日夜思念,撐著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你那句『替我活下去』,你好殘忍,為什麼這麼久才來找我?這麼久……」

「對不起,別難過了。」錦玥藍眸似海瀲灩,柔芒波揚不斂,他伸手抹去羈羅臉上的淚水,卻怎麼也抹不完,只因那淚不停掉落,到最後他踮起腳尖,托住羈羅的臉龐,以唇輕柔吮吻淚珠。

「當時我魂飛魄散,連不該擁有的力量也隨之消散,因消散使我回到最原始的模樣,我既非神祇也非魔靈,自是無陰也無陽,卻因有了神祇的靈力與身分,造就了有陽即有陰的定律。」那吻碎碎綿綿,輕柔且巧,他吻著羈羅的眉眼、臉頰、鼻樑,再下滑輕啄他的唇瓣,於他唇上低喃,敷出一股香甜擾鼻的熱息。

「我耗時一年才由無形的氣場幻化成形,這已是非常快的速度了,就因我對你的執念也是日夜不停歇。我不用睡覺休息,意識一直與大地共存,我可以感受到你踩過的土地,你對花草樹木的呢喃,你對我的想念都縈繞於耳。」

「原來你都有聽見,那為何成形後不馬上來找我?」說是詢問,卻更似帶著哀怨的質問。

「因為我雖幻化成形,卻有半年多的時間陷入沉睡,不……該說腦袋清晰,可身體卻不像是自己的,若非雲生幫助,只怕我好不容易聚集成形的身體,會讓他人侵犯。」緩柔的聲調好似柔軟的蠶絲,敷過羈羅寸寸是傷、片片是痛的一顆真心,緩平了他的難受,安撫了他的悲痛。

「你大可放出消息,說錦玥已復活,以此引我現身,為何要選擇壞了自己的聲譽?」羈羅握住他纖長的柔荑,用那雙因流淚而泛紅的眼凝視著他,就像怕自己會忘記眼前人一般,深深地記住他的眉眼、輪廓,面對眼前煥然一新的臉孔,羈羅卻無絲毫不自在,因為他愛的不是一張臉,而是一顆真心。

「因為我不想被雷爾發現。」垂下眼,錦玥神情有些紛雜。「他一直在找雲生,他知道我和雲生在一起,若讓他知道我所在,只怕我和他又得牽扯上。」

「我知道我毀謗自己的聲譽,對雷爾而言不痛不癢,唯有對在意我的人,才有影響,所以我才……」

「這餿主意不會是雲生想的吧?」羈羅無奈一嘆。

錦玥抿抿唇,思忖一陣才點頭。「你可別怪他,他其實有苦衷的……」

驀然,羈羅狠狠地攬住錦玥的腰,托起他的下顎,含住眼前水嫩的瑰瓣,略施薄懲地啃咬吸吮著,咬到他唇瓣紅得似能沁血,瞳波恍惚中帶點媚意,能勾掠心魂,蠱惑著羈羅的心。

「真怕是夢,醒來又是一場空。」羈羅幽幽喟嘆,低低呢喃:「如果真是這樣,我便永遠都不醒,在夢裡與你相見。」

「傻瓜,要不要我揍你一拳,試試是否為夢?」錦玥笑嗔著,噘起紅腫的唇,握拳摩娑,狀似真要揍他一拳。

「不要,我怕被你揍到醒了,醒了又是以淚洗面地度日,乾脆就這樣吧……」羈羅長睫微顫,將頭抵在他的肩上。

錦玥原是心生頑意想鬧鬧他,孰料他真在恐懼是夢非真,那顆原帶玩鬧的心猛地一揪,他伸手抱住羈羅,緊緊地、用力地,欲給他真實的溫暖。

「揍我吧,我會痛就代表你不是在作夢了。」錦玥哽咽說著,羈羅聞言琢出寵溺的笑顏,他揉了揉錦玥的髮,緩緩搖頭。

「過去我傷你太多,如今縱使是在夢中,我也不可能傷你絲毫。」

「誰傷誰還說不一定。」錦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再移動狹長的指,扣入他的指縫之中,與他十指交扣。「我們走吧,回我的世界,說好我得將你介紹給我的父母呢!屆時你就會知道是夢還是真實。」

「好。」羈羅凝鎖他的笑顏,未幾,綻出一抹比太陽更加熙和艷麗的笑容。

「玥玥,不管你要去哪我都陪你,不管是在夢中還是現實,是上天還是入地,只要有你我都相隨,直至哪日我無法陪你為止。」

錦玥笑了,靈活的眼咕嚕咕嚕地轉動著,突速啄他的臉頰一口,含羞帶怯地咬著唇,抓著他往前奔跑。

海枯石爛的愛,至死不渝的情,我倆的愛情,卻是始於開天闢地,至於我能否活到海枯石爛,還是在這之前就已至天池歷劫輪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望著錦玥,羈羅將手指縮緊,與他相視而笑,未將心中想法說出口,假裝自己不確定一切是真實還是夢境,就為了讓他心疼愧歉。

沒錯,他很奸詐的,對於錦玥,羈羅一直都存有內疚與愧歉,如今以此多少能平衡心中的愧疚,呈現就如錦玥所言的狀態,誰傷誰還說不一定。

羈羅明白,已歷劫再生的錦玥,壽命將是他的好幾倍,他會比錦玥早至天池歷劫輪迴,但在迎接那遙遠的未來之前,他會一直陪伴著他,就希望那樣的未來到來之後,錦玥能夠抓住他的手,留住他的憶念,然後,一切重新來過,相遇、相愛、再相隨。

玥玥,能遇見你真好。

「我要吃涼拌海蜇皮!」

「好。」

「我要吃史上最大最好吃的布丁!」

「沒問題。」

「我要……喝世界上最好喝的烏梅汁!」

「簡單。」

「我要還要好多的──」

下一秒,他的語音消逝在羈羅上揚的唇線裡,千情萬愛就此蔓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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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