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朝春,綻放而開,隨著空氣中的水氣,拂來陣陣清甜,波波香息。

一道清澈嗓音劃過早晨,紅瓣上的露珠滑落,微潮的春天氣息綻放,四周含著薄薄水氣,掠飄而過。

「嘿嘿,同花順,我贏了!」

「羽臻姐姐妳耍詐!哪有人同花順最後放的,還裝得一副快輸的模樣,還以為妳沒牌可出了呢!」穆清哇哇大叫,將撲克牌丟到石桌上,不依地躺在石椅上,朝空氣拳打腳踢。「我不管、我不管啦,我今天一定要毓齊哥哥陪我啦!我有三天沒見到毓齊哥哥了!」

「你才三天,我可有二十幾天沒見到堂哥了。」白祿棟小手托腮,鼓著一張臭臉,將拿在手中的一攤爛牌甩到石桌上,心情特顯煩悶。「為什麼羽臻姐姐每次贏牌都選旭崢哥哥呢?」

聞言,穆清止住扭動的身子,翻身坐了起來,睜著一泓大眸道:「是啊是啊,為什麼每次都選旭崢哥哥?」

劉羽臻將撲克牌收回,放進一旁的木盒裡,收妥抬眸,那雙靈活的睛珠一轉,她揚眉嘿嘿一笑:「這叫做……為了彌補過去心靈的創傷。」

「什麼創傷啊?」白祿棟明眸一瞇,雙腮微鼓,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你們兩個年紀尚小,用不著懂這麼多。」劉羽臻揉了揉他的頭頂。

「唉呦,別摸我的頭啦!真討厭。」

「什麼我們兩個,他是小孩子,我才不是呢!因為我的考試考得都比祿棟還好。」穆清撇撇唇,又道:「而且我懂的,羽臻姐姐以前喜歡旭崢哥哥,但是旭崢哥哥丟下她走了。」

「呿,才好一點點而已,有麼好得意的!」白祿棟朝他吐吐舌頭,轉首看向劉羽臻,拉了拉她的衣袖。「就算羽臻姐姐以前喜歡旭崢哥哥好了,可是妳不是和堂哥在一起嗎?那為什麼不選堂哥?」

「呃……因為每次只要看到駒逸那張臉,我……就會肚子餓。」

這一切都是為了食物啊……

就算羈羅現在沒有嗅覺僅有味覺,可是做出來的東西還是一樣好吃。

說來也是有趣,距與羈羅和好已過了一個多月,羈羅為了彌補過去所作所為,以扮演四覺的方法,望能填補她心底的遺憾。

當初為了找尋她、引她現身,羈羅化作白駒逸或蘇毓齊,同穆清和白祿棟一起上街,只是這回和好後,他們出門都會有戴上遮面紗帽的劉羽臻相伴。

由於羈羅對穆清和白祿棟是真心相待,所以早在去年就已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倆自己的身分,白駒逸、趙旭崢和蘇毓齊都是他。

當初兩個小鬼頭一知道事情真相,可說是嚇得半死,他們衝到書院同夫子說;和慕容府的丫環、園丁說;甚至到最後連路人都說了,卻沒半個人相信。然而時間久了,他倆由最先的恐懼到後來的信賴,全是來自於那份熟悉的親情羈絆。

這件事儼然成了三人之間的秘密,只是現在多了個劉羽臻來「爭寵」,為了公平起見,他們以牌技切磋,勝者可以挑選羈羅四覺,羈羅明白也無反對,久而久之習慣也成自然了,他們每日早晨定準時在園子裡比賽,當然,玩牌玩了十幾年的劉羽臻,一直以來都是常勝軍。

「可是堂哥就是旭崢哥哥,也是毓齊哥哥,堂哥會做美食,旭崢哥哥一定也會作美食。」白祿棟鼓起雙腮,微抬下巴,朝劉羽臻哼了哼氣。

「既然你這麼說,那又何必一定得見駒逸?見旭崢不也一樣。」

「不一樣!長相不一樣啦!」語畢,白祿棟學起穆清般地耍賴,趴在石桌上,不依地打滾。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回答你,因為長相不一樣,所以挑不起我的食慾。」每當羈羅扮演駒逸時,都會特地替她準備食物。春天末了,太陽比過去還要熾熱,看他在灶房揮汗如雨的樣子,總是甜蜜中參點心疼,這會讓她想起當初中了蠱毒,臉色慘白卻淡揚笑容,不欲讓她擔心的白駒逸。

雖說時已不同,事情也已過去了,可是她卻仍不免回憶起當初的無助、悲痛。她明白羈羅一直想盡辦法彌補她,可是那樣的貼心,卻反而令她感到心疼。

一直以來她都未曾忘記,當初她封印羈羅,令他在地底下獨處兩萬年,她曾體驗過在暗無天日的結界內,清醒的孤獨,是難以言喻的痛苦。

說真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欠羈羅比較多,卻因這三年受的難與委屈而埋怨他,可是這一切他都承擔了、接收了,而當初她封印羈羅的兩萬年,她除了以這三年受的難來彌補外,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彌補羈羅。

有時她會想,羈羅愛上她真是倒楣透頂,就連洛凡也亦然。不配啊不配,她明白自己不配愛上任何人,卻仍是管不住心,難不成就因當初她曾救過嬰兒時期的羈羅,才讓他倆的羈絆如此濃稠?那麼……假如當初她未出手救他,是否在後來,他倆就不會碰面了?

可是她不後悔救過羈羅,至少……她不後悔認識羈羅,只怕自己會傷害他而已。唉……如果羈羅未來真是成魔了,那麼她該怎麼辦?

劉羽臻半斂長睫,徐風拂過,粉蝶展翅而來,輕沾她身上娟衣,又揚飛天際,此時她的沉默,頓令四周氛圍凝肅,兩個小傢伙睜大如銅鈴般的雙瞳,好奇地望著她。

「羽臻姐姐在想什麼?」

「想兩隻小豬。」劉羽臻微挑優眉,不將埋藏在心中的憂愁渲染他人。

「是三隻小豬,不是兩隻小豬啦!」

「兩隻小豬,有一隻姓白,有一隻姓穆,就在我眼前。」劉羽臻彈了他倆的額頭,倏站起身,哈哈笑道:「我去找旭崢,你們兩隻小豬就留在這裡吧。」

「我才不是豬呢!穆清(祿棟)才是。」兩人異口同聲道,又於語落之際互瞪對方,朝對方哼了一口氣。

「你們兩人的感情真好。」劉羽臻以左手輪流捏了捏兩人的鼻子,朝他倆展顏一笑,而後旋身離去,耳聞兩個小傢伙不滿地抗議聲,僅是揚唇。

或許大家以為她心情很好,或許羈羅以為她已釋懷,可是只有她明白,她會接受是因放不開心中的依戀,還有藏封於心,對羈羅的愧歉感,然而蟄伏在心底的恐懼卻不曾消失過,她真想見見雲生殿下,以預言著稱的他,可有什麼辦法讓她既能接受羈羅,又不用擔心會傷害他。

她想,如果真有這樣的一日,那便是一切重生的開始,過去的委屈、仇恨與愧歉,不管有無欠與還,一切打平,她只想像當初一萬多歲時,和羈羅相伴不存付出多寡,受冤多少,沒有半點心結,全然接受的日子。

然而這樣的一日,真有到來的可能嗎?

劉羽臻仰首望向高掛天際的白雲,風拂過,繾綣如絲,今日是個好天氣。

猶記過往雲生殿下極喜抬頭看雲,總說自己若能如浮雲一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那便是最美滿的日子,可是她想,雲生殿下一定無喜愛之人,要不然一定不會這般想。

若說能讓劉羽臻選擇當什麼,她只想當一個不是神也非魔的平凡人,然後與羈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沒有身分的隔閡,沒有恐懼傷害的心,沒有陰謀與仇恨,平凡才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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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是白駒逸位在王城的府邸,也是當初趙旭崢與劉羽臻結拜的地方,現在儼然成了劉羽臻躲避洛凡追查的地方。

劉羽臻不敢再回到當初買的屋子裡,雖說她只住了一晚,委實非常浪費,可是她曾用清板買屋,牙保那兒存有她的資料。

前些天她想回去,因擔心洛凡知道她曾買屋,便跑到了慕容府,隔著一層圍牆探看,果真見到不少人躲在小屋的四周,緊盯她的屋子瞧。若非她趴在圍牆上偷覷,她真回到那間屋子,那些人躲藏的位置,想來她定是難以發現。

對於洛凡,她可是既心虛又愧歉,卻難以回應,每每想到此事,她都愧疚得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將自己埋起來。

「鴕鳥心態啊……鴕鳥心態。」劉羽臻喃喃自言。

此時她正以左手指腹沾墨,並於雪白宣紙上頭作畫,以此訓練自己左手的靈活度,想著自己未來是否能像羈羅一般,左右手都能寫作繪畫。

「什麼心態?」羈羅於一旁磨著墨,聽聞她喃喃言語聲,不禁微微一愣,抬起那雙墨黑瞳眸,對進劉羽臻心緒重重的眼裡。

「旭崢……」習慣性的,羈羅化作誰的模樣,她便這麼喚他的名字。「我只是在想,如果哪日我消失了,也只是因我承受不住心裡的……呃,壓力……逃避而躲起來罷了。」

逃避,她一直想這麼做,但是她不能,因為她逃避太久了,面對才是終結這件事的方法,只是途中的自責愧疚一直刮著她的心,不只是對洛凡,面對羈羅亦同。

「妳要哪個我回答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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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