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芸已死,神魂魄散未收,難以復生。」雲生半斂睫扉,語氣幽幽頗些惆悵,又突然抬眸凝鎖錦玥那張絕美面容。「你可知,啟天……喔不,該說雷爾皇子才是,他欲拿羈羅同我定下賭局。」

「啟天……」一想到此人,錦玥就不自覺地蹙起秀眉。

想當初他在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知名的模範神祇,年紀輕輕就已收服坐騎,而後靈力甚至等同天帝,不知多少神女愛煞了他,可是未曾想過,啟天竟是魔靈,甚至還是魔帝班奈特與魔女所生的大兒子,也是錦玥名義上的哥哥。

啟天……原是他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而今竟是仇敵狀態,玩弄啊……他真是玩弄了大家的感情,甚至羈羅會發生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

錦玥指握成拳,感到心湖微顫漣漪,果真事牽羈羅,他平靜的心也會浮躁起來。

「那你的回應呢?與他賭什麼?」

「我的回應即是看你的回應,我與他賭也是在與你打賭。」

「此話怎說?」每每與雲生談話,錦玥總是問句多於肯定句,雲生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總讓他無法看清與摸清,雲生是一團看不見的謎霧,縱使日陽照下,那團迷霧也只會消失不會有形,無人能知迷霧裡的真實。

雲生摺扇半掩側頰,漾起一抹既淘氣又俊美的笑靨,每當如此,天界眾女神都會被他迷得心花顫動,抽氣聲連連,只是這笑對錦玥而言,只是拉動臉皮的一個動作罷了。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賭注,可是若不賭,羈羅最終定會投奔魔界。」闔上摺扇,雲生神情是少有的凝肅。「他體內有你的魔息,未來若真魔化,其能力不可小覷,或許……會是天界一大敵人。」

「唉唉唉。」雲生一連唉聲數嘆,神情帶些慵懶的不正經,這是他說話常有的神態,總讓人摸不清事情到底是真嚴重,還是假嚴重。「錦玥,如果你愛上我,一切事就好辦得多了,真不考慮嗎?」

雲生長指扣著顱側,朝錦玥投以秋波,卻被他冷然的神情給凍了回來。「唉唉,罷了罷了,別這樣瞪我,會讓我小鹿亂撞呢!」

「廢話少說,到底是何事。」

斂了頑氣,雲生半垂的眼瞳參著濃郁的紛雜,由於長睫遮掩,未讓錦玥看見那雙眸裡的掙扎與沉重。

這說是不說?如果他推敲失敗,那錦玥就……可是不說,由預知所見的未來,羈羅將成一大災難……

好半晌,雲生抬明眸,眼底是一泓清澈,一點也無適才的掙扎。

「錦玥,這件事的決定權在於你,賭是不賭,也由你來決定……」

==============

濛濛迷霧,夢中細言之聲模糊不清,劉羽臻擰起眉宇,緩掀眸瞳,定睛一看,四周空氣潮濕帶些霉味,她瞬感不解地撐起半身,朝四周慎視掃看。

這是一間頗為老舊的竹製房屋,上結不少銀色蜘蛛絲網,桌案上灰塵疊得甚厚,擺設好似有些熟悉,一時之際又記不起來。

「這裡是……」語方落,劉羽臻一怔,驀然伸手摸了摸自身的背,無絲毫痛楚與不適,數隻烙入體內的羽箭也全數不見,再低頭拉了拉衣袂,原先手臂上猙獰的傷疤也全數消失,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她甚為錯愕。

這是怎一回事?難不成……她穿了?且這回改成靈穿?

劉羽臻驚駭一躍,跳落床下,玉足沾上泥地,為清透足肌敷上一層灰黃之塵。四處無鏡面,中央有一紫檀木桌,劉羽臻越過木桌,拉開安放在一旁的竹櫃,內有零散雜物,卻無她欲尋的鏡子。

等等,這裡好像是……

劉羽臻蹙起秀眉,再次轉首往屋內慎看,驀地倒抽一口氣,舉步急速朝屋內走去,穿過幾間寢室,來到了後頭灶房,見眼前一片熟悉的後院,再速旋身朝屋內望去,心下大驚。

「天呀……」

這裡是……旭崢的竹屋啊!

「妳醒了。」身後,陌生的語音令劉羽臻心下凜然,猛一回身,見一名身著淺紅衣裳的女子佇在後院一隅,她手覆在身後,身姿挺立,神態悠悠。

女子貌美秀麗,有張精緻的瓜子臉,長髮高綰,幾綹青絲垂放,頭上別著一支翠綠玉釵,捲長羽睫濃密,黑色墨瞳甚是吸引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靈之美。

「妳是?」

「慕紅。」慕紅神情淡斂,轉首看向遠山,在日光照射下,髮上似綻黃橙之芒。

「為何……我怎會在這裡?」她不是在宮內嗎?怎轉醒後會在這裡?對了,她好似在手術中暈厥了去,後來發生何事了?

「我救了妳,若非我,妳早已死去。」慕紅瞥了她一眼,後轉眸望向眼前竹林。

幽篁因風搖曳,綠葉摩娑颯颯,風再起,捲一地枯葉,此時氣氛凝靜,卻不顯沉重。

如此靜默一陣,劉羽臻才開口道:「能讓我傷口癒合者,妳定不是普通人。」

「嗯,我是神祇。」

「神祇?可是我不曾見過妳。」

「天界這般廣大,神祇多不勝數,未曾見我也非怪事,實屬正常。」慕紅說得淡然,可眼底卻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其速甚快,未讓劉羽臻見到分毫異樣。

「為何幫我?」

「自是因任務而來。」慕紅一擺衣袂,旋身直視劉羽臻。「錦玥,我為調查羈羅與妳之事,如今問他定是不太可能,是以,必須由妳細細解釋,將你倆往昔發生的事,以及妳為何投胎輪迴、為何任務而來,解釋清楚。」

聞言,劉羽臻擰起雙眉,倍感疑惑。「為何?師父……天帝不是應該更加知道嗎?怎會要妳來問我。」

「這妳免管,定是有其原因。」

劉羽臻低頭思忖一陣,想想自己受她幫助療傷,且說告訴她也無什麼大礙。如此思著後,劉羽臻頷首道:「告訴妳也行,只是有些事情連我也不太清楚。」語落,她垂首看向自己未穿鞋履的腳,既已覆上黑塵,乾脆就如此罷。

思及此,她走出竹屋,足踏階梯而下,敷上青草大地,走近慕紅身側。

「將妳所知的全數告訴我便可。」慕紅神態隱約透著焦急,可落下的話語聲仍是淺緩,不欲讓劉羽臻探出絲毫異樣。

「我隱約知道此件事是一場賭注,是雲生和啟天……也是魔界皇子雷爾的賭注。」劉羽臻望向遠方白雲,淺化一長喟嘆,將適才所見的夢境,以及往昔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出。

身為魔帝與天界大神共孕的胎靈,她往昔與羈羅的愛情,無法克制的傷害,幾乎令羈羅消逝的危機,求天帝封印的記憶,對羈羅無奈的閃避,不得不做的昊光封印之術,為求心靜的封心,雲生的提議,後落五百世的輪迴,身為劉羽臻的她,遇見羈羅五覺之情,受陷害之事,斷腕之事,皆一字不漏地聽進慕紅耳裡。

日陽由照頂下滑成紅霞餘彩,紅橙如絲般的捲雲纏空,在天上織成絢麗彩緞。

劉羽臻由站姿換為坐姿,以後院台階為椅,左手托下顎,眸視未能動彈的右腕,唇一啟一闔,說話之聲依舊,不知說了多久,天色由白轉暗橙,當落下最後一句話語之際,彼此只剩靜默。

清風捲沙塵,竹葉颯颯聲依然,劉羽臻感到有些餓了,起身欲入屋內,卻被慕紅一把勾住手肘。

「怎了?」

「妳……可有騙我?妳所說的一切,可屬實?」隱顫的嗓聲,似透些不明的激動。

「我為何要騙妳?」劉羽臻鎖起雙眉,抽回手肘。「妳若不信,去問天帝定會知曉。」

語落,劉羽臻旋過身朝屋內走去,喃喃自言:「真不明白她為何要問我,我反而許多事情尚不明白……」

不明白雲生要她做些什麼事,腦袋裡好似堵著些什麼,令她隱約將迸躍而出的記憶,被封鎖在腦海裡。沉吟一陣,劉羽臻突地喃言道:「對了,我突然跑到這來,小洛應該會擔心的。」她該回宮了。

「錦玥,我需要妳的證明。」慕紅不死心,再度上前攫住她的手腕。

「證明?我不知該怎麼證明給妳看。」劉羽臻無奈搖首,欲抽回手腕,卻因她手勁略強而感到不適,微呼出了聲。

「在我面前飲下桂花酒,如果妳所言屬實,我……」慕紅秀眉微擰,神情有些詭異,語方落,竹圍外邊突傳答答馬蹄聲,由遠至近,有些吵雜。

「那邊有間竹屋,看看是否有在裡頭!」一人喝道,便聞數人應聲。

「嘖!」慕紅秀眉深鎖,提步走向竹圍,冷眸掃過聲音來源的方向,驀然纖指朝空一揮,見一道透明屏障自空罩下,蓋住了她倆的身姿,唯兩人能見彼此,外頭的人則無法看見。

馬蹄聲乍止,數名官兵躍馬而下,足沾地面飛起黃沙泥塵,眾人舉步入院,踹門而入,一陣搜索見屋內無人,又一哄躍上馬背,甩動疆繩朝遠方離去。

「為何這麼做?他們是誰?」待眾人離去,慕紅將披落的透明屏障收回,劉羽臻登即不解地開口詢問。

「是宮裡來尋妳的。」慕紅神情淡斂,語氣也甚是冰冷。

「宮裡?妳帶我走時小洛不知嗎?」

「哼,就算知曉又能奈我何?」慕紅唇稍突揚,笑得頗具邪息,令劉羽臻為之愣然,若非適才透明屏障為天界術法,而慕紅又救了她,她真會懷疑此人並非來自天界,因那隱綻的邪氣,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到底是誰?那日手術又發生何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