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羈羅啊……」劉羽臻笑中參哀,半斂長睫,氣息不穩地貼在他胸前喘息,緩嘆道:「因為至頭至尾,我愛的都是羈羅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魔,妳是神,怎麼可……」白顏瑜不敢相信、不願相信,焦急地想往後退,卻見她神識渙散,身姿虛軟,眸一轉,再見她背後插著數隻羽箭,那血色囚衣甚至還染上了他的手,如此怵目驚心的傷勢,令他話語頓噎,倒抽了一口氣。

「妳為何要進來……不是逃了嗎?」白顏瑜不敢推她,就讓她這樣挨在自己的胸前,想伸手扶住她,卻不知手該往哪放才好,最後只好將掌中的畫塞入袖中,伸出雙手輕輕地抓住她的雙臂。

「不進來吻你,我會成魔的。」劉羽臻話語中似參著笑,卻又接續嘆然道:「而且我怎能不來救你?」你可是羈羅啊,身為凡人肉身的羈羅。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為何我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再說妳不是很恨我、討厭我、害怕我嗎?」

他想知道為何適才會有一股力量自體內奪出,令他想起許多悲傷的過往,感到萬分絕望,還有這髮色……竟突然成了紅色,他是變回原來的模樣了嗎?變成羈羅的模樣了嗎?

他可以問她嗎?她知道是怎一回事嗎?

「恨你啊……你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怎能不恨?可是真想恨下去卻又沒有辦法,因為你是羈羅……而且到頭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語落,一波又一波的暈眩感襲上腦際,為此她甚感不妙,雖說現在的她呈現神祇狀態,已經可以施上術法治療傷勢,可是光撐著近暈厥的意識,她早就已無了力氣。

真是不可思議啊!以往一點傷勢就足夠她哀嚎萬分,未曾想過她這麼能忍耐,不說當初在牢獄所受的苦,就說現在,那烙入體內的箭足令常人痛不欲生,興許連一步都邁開不了,可是她仍是挺了過來,甚至又能忍受周遭火焰的熾熱,那一波波的熱意幾乎令她虛脫,卻仍舊未令她暈厥。

可眼下她雖能忍痛,卻無法保證變回肉身的她能撐得住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真怕屆時變了回來,她的肉身無法支撐這種傷勢,會登即斃命。

白顏瑜望著她忍痛的神情,出於下意識,以指抹去她沁額的汗珠,略蹙雙眉,帶著疑惑的問:「這的話是何意思?妳……與我到底是何關係?」

「白……白顏瑜,那些之後再解釋,現在可不可以拜託你……幫我施法,止血療傷?」燻熱的氣息與自身的傷勢,令劉羽臻全身痛苦難堪,她齜著牙,表情有些猙獰,唇梢略勾苦笑著,再配上緩滑的汗珠,看起來反倒像在哭一般。

「我現在這樣的傷勢,待變回原來肉身的模樣,一定會死的……只有你能幫我了……」劉羽臻嗓音越漸轉小,將頰貼上他的胸膛,耳邊聽著他的心跳聲,沒想到在如此吵雜的環境下,那「怦怦」地聲響,竟能聽得異常清楚,速度十分快,似在擂鼓一般。

捺了片刻,全身的痛楚仍未紓緩,劉羽臻抬起有些沉的頭,將闔上的眼眸又再次撐開,凝望眼前人,澀然輕吐道:「怎不施法救我?你還是不信我,還在恨我嗎?」

「不、不是的……我、我不會,現在的我只能控制這些火不襲上,該怎麼做……該怎做才能幫妳療傷?」眼下,白顏瑜的神情竟像個無措的孩子,不同以往沉穩,略抖的嗓音顯得十分慌張,他手緊攥成拳,全身隱隱打顫。

聽見他期期艾艾的話語,劉羽臻不禁感到好笑,她抓住他的衣袖,帶些安撫地緩聲道:「那好,我唸一句……你跟著唸一句。」

見他頷首,劉羽臻淺揚唇瓣啟口道:「奉聖天之名……以地之治癒,恢復其身;以水之治癒,恢復……其血;以火之治癒,恢復其溫;以風之……治癒,恢復其息……敕令!」她氣若游絲,嗓音雖小,卻是字字分明。

白顏瑜如她所言,一字一字逐句地唸著,待最後一句語落之際,乍見一道紅芒自四周竄出繚繞,再旋飛上空幾圈,後降下,敷上劉羽臻的身子,點點紅芒似琉璃清淨之光,加速她傷口的癒合,連帶止住了不停滲出的血水。

然而在此之際,劉羽臻赫然發現一件不妙的大事,她艱難地轉首看向自己的背後,數隻駭人的羽箭仍是插著,由於尚未將箭拔出,那傷勢雖漸癒合,卻是連同烙入肉內的羽箭一起闔上。

「糟……糟糕了……」劉羽臻神色慘白,暈眩感再度襲上,心底直喊不妙。

先前忘了叫他將羽箭逼出,就直接施術癒合傷口,這下就算傷口癒合了,箭仍埋在體內,屆時變回凡人模樣的她,就算不死,也易由羽箭牽動體內的五臟六腑,而難逃一死的!

她真是呆了、糟糕了、完蛋了!

劉羽臻皓指揪著他的衣,將額貼在他胸膛處,雙眸幾乎閉上,卻硬是將它睜開,暈眩感不停襲上腦際,她頓了頓頭,卻仍是撐了起來。

劉羽臻抬首,半瞇著眼,想叫他再將背後的箭全拔了,然後再次施術癒合。孰料這一定睛看望,竟見他那頭紅髮爬上墨黑,除了墨綠瞳眸依舊,那張臉孔也變回白顏瑜原來的模樣。

見狀,劉羽臻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恐懼瞬間爬上了頭皮。是因為靈力消耗過多,所以將變回來了嗎?

「快走……快離開火場……」現在幾乎是靠白顏瑜的力量來維持火不襲身的安全空間,如果他靈力全消,兩人都會葬身於火海之中的!

而今,白顏瑜也發覺事態不妙,他擰起雙眉,想將劉羽臻抱起來,可她背後全插著箭,怎麼抱都不對,就怕壓傷了她。

「不管了……攙著我,一起走出去。」可以的,就算難受得將要暈厥,就算雙腳虛軟無力,她還是可以走出去的,只要再忍耐一下,再一下就好。

白顏瑜聞言,將她的手臂繞到自己的頸上,半攙半拉地帶著她往前步去,靈力的驟減,少了一道無形的保護,四周的火焰有越漸靠攏的趨勢,強烈的火芒幾乎要將兩人燒融,汗水下滑入眼,模糊了他的視線,但見他甩甩頭,繼續前進。

狂竄的火芒逐漸靠攏,劉羽臻走得虛喘,全身乏力,幾乎將重量全挨在他身上,驀然,她悵然嘆道:「你走吧,不用攙我了。」

「妳說什麼蠢話……」白顏瑜嘖了一聲,面露懊惱,仍是不放手。儘管他現在諸多疑惑,儘管他難以相信錦玥的無辜,可太多奇怪的事情,令他不得不轉面思考。

他一定得將錦玥救出,然後……這次他要試著了解,問個清楚來,如果他真誤會她了……

白顏瑜咬著牙,不願去想先前對她的諸多折磨,心底的愧疚感仍是狂襲,他手臂一緊,將她抓得更牢。劉羽臻淡斂眼眸,自身的靈力有驟降的趨勢,甚至黑髮上爬的速度比白顏瑜還要迅疾,那雙紫眸已現墨色,連臉孔也轉為原貌。

雖然她不想死,可如今她只會拖累他,再這樣下去,死的會是一雙,如果他放手……他還能活命。

呵……真沒想到電視劇上常出現的橋段,竟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覺得自己快支撐不下去了,先不說火在四周燃燒,就說少了白顏瑜的靈力保護,那越發灼熱的熱意幾乎要將她烤熟了,她真的沒辦法再走下去了。

好累,她到底在拼什麼?乾脆就這樣吧,反正到時變回肉身模樣,身上插了這麼多隻箭,也是難逃一死,因為這世界的大夫,有哪個人可以做到縫合內臟的精密手術?

啊……或許羈羅可以。

思及此,劉羽臻苦澀一笑,闔上眸瞳的瞬間,腳踝驀地拐了下,全然失了力量,白顏瑜感到身旁人的重量驟加,癱軟無力,心裡一急,喊道:「錦玥!怎了?」

劉羽臻搖搖頭,瞇著雙眼抬起首來,心底哀嘆:「是自己的忍耐力太厲害了、麻痺了嗎?怎麼沒暈厥了去。」

她以為兩眼一翻,暈過去後,什麼事便也就沒了,可是當真想暈倒時,反倒暈不過去,唉……老天還要折磨她多久呢,她都放棄掙扎了。

驀然,白顏瑜頓住步伐,轉身與劉羽臻面對面,他那雙閃著墨綠的眼瞳內,是一片毅然的燦華,不同羈羅過去所看她的眼神,令她有些參不透,可以確定的是,並非厭惡。

「錦玥,失禮了。」

「啊?」

語畢,但見他蹲下身,雙臂抱住了劉羽臻的大腿,再猛站起身,頓時使她成了倒栽蔥,吊掛在白顏瑜的肩上。白顏瑜深吸一口氣,倏然旋身,凝神屏息,嘗試將體內僅剩的靈力釋放出來,殺出一條由火環繞而成的空道,他足尖點地,身姿微低,往前奔馳,其步履之速甚快,身後越發合攏的火也追趕不上,可那頭尚剩半截的紅髮卻正快速消逝轉化為黑。

火聲與風聲掠過劉羽臻的耳際,她的鼻樑不停地撞擊著白顏瑜的背脊,為此她不禁在心底哀嚎幾聲,硬抬起頭,望向那頭黑紫交雜的曳地長髮,髮尾竟讓零星的火苗點燃了幾撮,跳躍著點點火芒。

見狀,她臉頰一抽,後而無力地垂首,繼續規律地撞擊著他的背,心底的無奈僅能化作無聲的嘆息。罷了罷了,如果能活命便是賺到了,可是……真希望逃出去後,頭髮還有得剩,唉……希望別成了光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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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