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該知道,我不能飲竹葉青。」古靖煌淺噙笑,然,笑容卻在瞬間收斂,眸中轉為不滿與幾絲怒意。「白顏瑜,朕說過不可備竹葉青。」

「臣會小心不讓皇上飲下。」無懼意,白顏瑜直視古靖煌。

古靖煌靜默地瞅著他,忽低笑幾聲道:「白顏瑜,你越來越大膽了,可是朕太寵你了?」白顏瑜斂下眸,沉靜半晌才道:「皇上,今晚的臣……是錦玥。」

古靖煌深凝他好半晌,忽伸手攫住他衣襟,將他臉龐扯近自己眼前。絕美的眼瞳,高挺的鼻樑,緊抿的唇瓣,眼前的臉孔與他心中人甚為相似,唯獨他的眼不是淺紫色,他的髮不是紫羅蘭的色彩,這骨架不似錦玥纖細,眼底的波芒不似錦玥清澈……

古靖煌鬆開手,鬱悶地飲著桂花酒。如果他再醉一點,他的心就不會這麼悶煩;如果他再醉一點,他就可以把白顏瑜完全當作錦玥,完全的……

「玉笛你可備了?」白顏瑜輕點首,自身旁石椅拿起擱在上頭的木盒,木盒掀啟,內裝白玉長笛,皎潔月光透射,隱隱綻白芒。

他將笛橫置於唇邊,沉靜幾些,深吸口氣,便聞清透之音貫穿夜風,其聲曼美悠揚,曲音繚繞四周,白顏瑜縴長的手指靈活跳動,時快時慢,尾音盪漾於夜空之中。

聞曲音,令躲在一旁樹叢內的人影為之一顫。劉羽臻尋了許久,終是在一處院落找到他倆,好在事情未達她心中所想的畫面,可見皇帝徒兒竟將白顏瑜當作自己,心底有著說不清的駭然。

她知道皇帝徒兒待她有著莫名的執著,可她卻不願去朝那方面想,下意識地躲避,她以為白顏瑜僅是因為好看才被皇帝徒兒相中,孰料竟是因為長得像自己,完全被當替身來看了!

又聞這曲音,她長指一攥,心底參著複雜的思緒,這曲是她過去最常吹奏的音樂,雖說與她轉音習慣不同,可換氣的斷點、曲音重聲處,仍是十分相似。

古靖煌擱下銀杯,褐色眼眸有些迷芒,他瞅著白顏瑜,直至曲音終結,落下完美尾音後,他才倏站起身,撥開白顏瑜手中玉笛,頓見玉笛自空中呈現弧度而落,清脆敲響徹空,好在無斷成碎,朝劉羽臻方向滾去,打了幾滾後終滯而不動。

「皇上!」被古靖煌壓倒於地的白顏瑜眼中溢滿驚慌。

「叫我小洛……錦玥……」

「小洛。」白顏瑜優眉鎖攏,長指因隱忍而緊攥,半斂的眼瞳參雜著悲哀、憤怒以及瀲灩的淚波。

「錦玥……錦玥……」古靖煌湊近他皓白的頸項,落下瑣碎的吻,白顏瑜長指忽成爪狀,扣住一地黃土,深烙於泥土中,他在忍耐,也必須忍耐。白顏瑜緊攏的衣驟然一扯,成凌亂開敞,胸膛半露,他眼底滿是難堪,扣地的指終隱忍不住,改阻推至古靖煌的胸膛上。

「皇上,臣是禮部侍郎,是白顏瑜,您說過不會對臣做……超過的事,君無戲言呀,皇上!」白顏瑜撇首躲過將落於唇上的吻,又道:「皇上您說過……您看中的是臣的文采,您說過……只要配合您假扮錦玥,安撫您……您不會對臣做超過的事,皇上……唔……」胸前的刺痛令他悶哼一聲,將落的話已被絕望壓住。

白顏瑜闔上悲哀的眸瞳。多少次如此了?說自己不是男寵都已無說服力了……現在只能等待,等待皇上理智回來,倘若真過了自己的底線,就如往昔般將他打暈,忍耐吧,一切只能忍耐,因為他是皇上,是該死的皇上啊……

驀然,一道嘹亮悅耳的笛音響徹天際,瞬間劃破曖昧濃慾的氛圍,與適才相同的曲音,以不同的方式呈現,時而高亢激昂,時而悠漫委婉,平穩中蘊著欲發之浩然,如與風乘,尾音捲於流動的空氣之中,落點之音恰恰為妙,曲雖同,吹奏者不同,一瞬間攫人聽覺,令聞者皆由愣然轉為投入。

曲罷,劉羽臻放下玉笛,眸視古靖煌,見他怔愣地望著自己,手仍壓在白顏瑜的胸口處,身滯而不動。

「小洛,放開他。」劉羽臻特意壓低嗓子,為得是不讓白顏瑜知曉自己的身分,她微抬下顎,讓己身姿態有當師父的感覺,可心底早已狂擂大鼓,緊張萬分。

「錦……玥……錦玥?」

「叫師父!」見他站起身,劉羽臻下意識往後略退。眸一掃,見白顏瑜迅速起身,攏了攏自身衣裳。一抬首,見到劉羽臻那身衣著,白顏瑜為之愕然。錦玥怎會穿著府邸丫環的衣裳?

「錦玥,好久……我等妳好久了!」古靖煌猛箭步上前,雙手一展,朝劉羽臻抱去,孰料卻撲個空,一仰首,便見她足踏於圍牆上,那張臉在皓月灑亮下,僅有黑瞳耀眼如星美妙,眼睛以下已被遮掩。

「不要走……不要走!」古靖煌提氣蹬足,如燕騰空,朝劉羽臻方向而去,她見狀驚心,再提步凌空,縱身飛躍,足落一旁的屋瓦之上。

「別過來!」

古靖煌身姿搖晃,不掩醉態,好幾次險些自圍牆上摔落而下,嚇得劉羽臻想上前攙扶又不敢。「妳說要來找我的,妳同沐凌說要來找我的……我期待了好久……」月光映在古靖煌眼瞳中,漾著明顯的波芒,垂淚滑於頰。

劉羽臻臉頰一抽,有些心虛。「為師這不是來了?」劉羽臻明眸轉,慎看四周,想同他說話,卻又怕他耐不住衝上來,更怕讓他見著自己的真面目,明兒入宮可就麻煩。

「可是妳又要走了!」

「你別靠近為師,為師就不走。」見他用那雙哀怨卻迷人的眸瞳瞅著自己,劉羽臻撇開眼不太敢與他相視,被看得好似自己是個負心人。

「錦玥妳可記起過去了?我們在一起的過去……」古靖煌佇在圍牆上,另他醉暈的身子難以立穩,未幾,他縱身躍下,仰首看向劉羽臻。「我不靠近妳,妳下來可好?」

劉羽臻一瞥佇足不動的白顏瑜,正安靜沉默地望著自己,眼底無波瞧不清底蘊。凝思一陣,她才縱身而下,離古靖煌仍有三丈距。見她離自己相距不遠,古靖煌激動握拳,隱隱發顫,雖仍酣醉,可在見到她之際,飛遠的神識都已回籠。

「小洛,為師來此是要命令你,不可再讓白大……白顏瑜做為師的替身,甚至強迫他……」白顏瑜為掩眸底的難堪而撇首。

「沒有,我沒有,錦玥我沒有對他──」未落的話語當即被劉羽臻喝打斷:「沒有?為師都親眼看著了!」

「可是……最多也就這樣而已,我曾告訴他,若我遏制不住,便將我打暈。」

「打暈?你可是當今皇上呢,他怎敢。」劉羽臻蹙起眉,不相信。似乎為表現自己未強迫他,古靖煌失了往昔的穩重,急急道:「可他已打暈我了好幾次了。」

「喔?代表你常做這種事?」

「錦玥……」古靖煌垂下無力的雙肩,闔眸咬咬牙,再睜眸,瞳底已比適才更加清澈。「再說,現在我可是皇帝,這種事其實不……」接下的話語未落,劉羽臻也大致猜得出他的想法。

雖說他說得也未錯,在封建時代,高高在上的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誰敢拒絕呢?而且他對白顏瑜還能克制得住……可是她就看不慣他將白顏瑜當作自己的替身,那感覺真是太詭異了!

「小洛,為師可是你的師父啊……」這脫軌的歧戀,令她感到甚不自在,不知怎地,比莫茹依待她的感覺更難以招架。

「錦玥,那一百年的相處妳也忘了嗎?是妳自己說要當朋友的,是妳自己……」語方落,古靖煌苦澀笑道:「呵……對,妳忘了,後來的妳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怎知我的心已全都鎖在妳身上了,單憑一句『過去的事就當不曾發生過。』推翻那一百年的相處,錦玥……」落句之際,淚自他眼中滑下,悲傷全顯在臉上。

見此狀,劉羽臻臉頰又抽了下,心底升起莫名的罪惡感與無奈,好似有什麼影像在腦中飛掠,卻又不清不楚,真不知往昔與他有何情感上的糾葛。轉明眸,見白顏瑜俊眉鎖緊,默默地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洛,我真不記得了,也不知你在說什麼,還有過去的我怎會冷漠……」劉羽臻再看向白顏瑜,一直覺得彼此對話在凡人耳裡應該是非常奇怪的,可白顏瑜卻未有什麼訝異的神情。

「他知道的,他知道我們的過去,他知道我是天上下來的神祇,他不會洩漏出去的。」古靖煌深凝著她,一見她眼底的疑惑,當即為她解答。

「喔!」疑惑一解,劉羽臻將眸芒調在古靖煌身上,又道:「我已忘了這兩萬年的事情了,所以對於收你和采綤為徒的印象,也甚為模糊。」

「我知道,為了讓妳的個性恢復往昔,不再冷淡無波,所以讓妳回到紅塵,重新洗鍊……可是妳走得突然,不留下絲毫線索,故意讓我們都找不著。」古靖煌驀然上前,劉羽臻當即一退,便見他苦澀斂眸道:「真希望妳能記起與我相處的那一百年。」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哪一百年?我同你怎麼了?」

古靖煌聞言突陷沉默,長睫微斂下垂,掩去眼底閃過的精炯,再抬首,僅剩揮之不去的哀愁,他雙瞳凝鎖劉羽臻,澀然道:「妳說妳喜歡我,要同我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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