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劉羽臻深凝著他,俯首覆上最終一吻,這吻鹹苦,澀味集中入口,那淚,從她的眼眶滴落至白駒逸的頰上、唇上,再由頰上滾落至衣襟,氤氳成沉痛的哀傷。

深沉且纏綿的吻,似難斷地絲綣,卻得用銳利的剪子硬生將之分開。劉羽臻揪緊他的衣,唇瓣不捨地分開,抬首見他眸底盡是迷惘的神情,心不禁緊緊地絞痛了下。

劉羽臻將自己腕上的結繩解下,塞到白駒逸手中,哽咽道:「對不起,我不配擁有這個。我知道你會恨我、怨我……可是……」停頓的話成了不停顫落的水珠,她輕喃言:「對不起,我只能求你忘了我……對不起。」

語落,劉羽臻驀地站挺身,撇開眸不再看他那滿臉震驚的神情,胸口忽湧劇烈刺悶,她摀胸踱至窗口邊,步伐有些緩慢,一抬頭,便見一張帶著怒意的絕美臉龐。

滔湧火焰似要將羈羅給燒灼,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見到劉羽臻對白駒逸的不捨,還有那纏綿的深吻,他頓感氣憤衝腦,緊握雙拳的手甚至因指甲陷入肉裡,流洩出幾縷白絲卻不自知。

「妳沒親手殺了他!」

劉羽臻眸瞳閃爍淚光,可眼底是一片冷寒,她唇角冷揚撇眸不再看他,穿過窗扉躍於朱珩背上,背著羈羅平聲道:「我將他親手交給你,便是親手殺了他……」一陣強過一陣的悶痛感令她摀忙胸,話語瞬頓。

「什麼意思?」

「他是……咳、咳……」語未落,劉羽臻的肺葉猛地緊縮了下,突爆出一陣嗆咳,她伸出袖子摀住口,咳得她彎下腰而站不挺身,待她緩住了呼吸,那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蹙起眉宇低頭一瞅,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正落於眼前潔白的袖袍之上。

「妳……」羈羅心下愣然,駭得說不出話來。

「愛情,既傷心,又傷身呵……」劉羽臻未回首,感概苦笑,長袖一擺輕搖頭,身姿如雪中傲梅,孤寂蒼然。

「就因為白駒逸?」劉羽臻斂羽睫未開口,原欲縱身離去,卻因身後傳來異常聲響而頓住步伐。

「玥玥!咳、咳……你、你怎在這?玥玥妳這是什麼意思?」

劉羽臻難受地咬嚙唇瓣,回首看向白駒逸,輕喃道:「對不起,羈羅。」

羈羅聞言身一震顫,見劉羽臻眼神直視白駒逸,未看他一分一毫。她口中所言的「羈羅」,是指自己還是……

白駒逸指握成拳,難以置信地看著劉羽臻,唇一掀一闔,半晌才擰眉不解道:「為什麼?妳不是說……別讓他知道嗎?怎……難不成妳想讓我……死?」

劉羽臻緩闔眸,點點頭後不再說話,僅是用盡全力一蹬足尖,恍如閃電劃過天際,瞬間消失於他倆眼下,徒留下一臉震驚的羈羅與滿臉不解,胸臆被背叛充滿而陷難受的白駒逸。

耳聞風聲颼颼,劉羽臻不停奔跑,飛躍蹬足再劃空,眼角淚珠隨風而落,那點點晶珠無聲無息地化於空中,皎潔的月亮高掛於黑幕之上,世界依舊,可她的心已累了,她後悔了,她知道自己錯了。

早就知道彼此不可能在一起的,可心中卻存僥倖,總想著白駒逸不會被羈羅收回,想著成婚……現在的她才明白,過去的猶豫、糾結,其實並非在等待完整的羈羅,而是擔心羈羅會破壞她心中所織的幸福網,如夢幻泡影般的網,易脆得可怕。

她害怕全心付出會受到傷害,是以拿完整的羈羅當藉口,她心底分明就知道,縱使羈羅魂魄全數收回,對她的恨也不會全數消失,如今這般對待白駒逸,他是否又更加憎恨自己了呢?

她早該遠離白駒逸的,不該接近羈羅的五覺,如果遠離,許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不會害到百姓,不會害到白駒逸,她早就知道的,卻總是忍抑不住地往他靠去,她錯了、錯了……大錯特錯!

對不起白駒逸……對不起,若非我的靠近,你也不會這麼早被羈羅收走,對不起、對不起──

忽地,手臂上的銀鎖「喀啦」一聲響,順著衣袖滑了下來,這時的她再也忍不住跪了下來,她摟住雙肩全身簌簌地抖顫,想哭出聲,反倒苦澀大笑:「哈哈哈……我怎麼到現在才清醒!早該遠離的、早該遠離的!」

「我不配擁有愛情,我不配啊!不該的,我不該去接近你,白駒逸我錯了,我早該遠離你的,我錯了……」她越說越小,聲細如蚊,最終趴於地上喃喃唸著:「不能愛……我不能愛啊……」

良久,東方升起一輪紅日,溫暖了劉羽臻的身子,卻溫暖不了她那顆破碎冰冷的心,她拖著疲憊的身子一直朝日陽的方向走去,說是追陽,其實是尋溫暖。

她不知要去哪兒,只想在一個人躲起來,遠離與羈羅有關的一切,獨自舔拭心中的傷痛,直至癒合為止。

沒了,我什麼都沒了,旭崢……白駒逸……羈羅。

白駒逸是死了,卻以羈羅的身分復活了,他不可能再愛了,他憎恨著她,而她也沒資格愛了,從此以後,牽繫著他倆的就只有仇恨,如同旭崢一般。她累了,不想哭了,可淚依舊無法控制地流著,她想封閉內心,可有個聲音告訴她別這麼做,曾經,她就是如此。

她漫無目的不停地走,餓了吃果樹,渴了汲溪水,憔悴黯然,日升日落,時日已過多久她不知,如此能沉靜心緒嗎?或許能,但仍未完全……

她徒步往東走,直至模樣恢復原狀,恢復成黑髮模樣的劉羽臻。靈力驟消,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第五章 新的開始

這是一個偏遠的小鄉鎮。

晨曦破雲,冬風冷颼,天甫亮劉羽臻就已起床,習慣性地走出房門,步至門外,於安置在外的大水缸旁佇足汲水,盥洗一番,冰寒的水頓令她意識清明。

距白駒逸被羈羅收回的時日約莫已過半年,現今已十月,離劉羽臻來到這世界的時日也快滿兩年了。

劉羽臻拉了拉棉襖,搓了搓凍寒的掌,一吐空氣,頓現水珠撲空。這裡是「鳳凌縣」的「夕廷鎮」,鳳凌縣位在王城東南方需幾十來天的路程,因夕廷鎮非交通樞紐,且是不大的城鎮,是以在此商業無農業繁華。

凡綤界的中聖王朝佔地不似地球上的中國那般大,因為這顆星球本就小,外加四邊還有其他國家。

中聖王朝僅有四省,分別為北龍、東鳳、南虎、西凰,與中國的四神完全不同,卻又融合了一些中國的新舊制度,別樹一幟。凡為北龍省的縣市,皆以龍為首命名,東鳳、南虎、西凰亦同,所以鳳凌縣位在東鳳省,例如夢萊城,就位在西凰省偏東方的「凰成縣」內。

其實在這世界呆了這麼久,劉羽臻也是近幾個月才了解這些的,過去她太不認真了,凡事能不動腦就別動腦,就連教書也只教些簡單的文字和數學,不過說實話,會知道這些,也是與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有關係。

這就要提到她為何會在此地生活了,因此地不算繁華也不算偏僻,正好符合她想「隱居」的心。好在她習慣隨身帶著錢袋,在發生那件事後,她離開了過去的生活,靠著剩餘不多也不少的銀兩過活,這兒東西便宜得很,就算買了間房也花不上她總財產的四分之一,可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所以現在的她靠作畫為生。

可劉羽臻又害怕自己特別的畫技引來羈羅的注意,所以她靠本身的藝術天分,還有以前學校教的水彩、油畫技法,融上了水墨畫的本質,盡情地揮灑,每幅都極具個人特色,卻又跳脫她過去的技法,想來既是引人注目,又不會讓羈羅發現。

一開始她由擺攤為先,後來被有錢人家的老爺看上,每周一幅,一貫錢收,在這已算是甚為高價了,就不知後來怎地輾轉傳到了鳳凌縣令那兒,鳳凌縣令特愛她的畫,甚邀她入府作畫,如此竟在短時間內使她身價水漲船高。

劉宇,是她在這裡的名字,自她來到此地便以男裝扮相生活,圖得也只是方便罷了。其實她以為已將悲傷的情緒流逝於時間裡,卻未想到時間是隨她所流動的,每每在街上看見男女相偕而行,他們的甜蜜卻讓她心中生燃苦澀,忌妒嗎?實際上她沒半點忌妒的資格。

這段時間裡,她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穆清,不過她相信羈羅不會傷害他的,畢竟羈羅存有毓齊弟的靈魂,既然當初會施法救穆清,那麼之後應當不會對他有所虧待才是,所以她心裡就算存有擔心,也會將那心情壓下。

她不能回去了,不能回夢萊,不能回白翼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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