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羅擰雙眉,睇著他未言,可雙眸載滿疑惑,還有不置信。

刑業瞅了錦玥一眼,鬆開捉住羈羅衣襟的指,冷笑道:「看來你們處得頗不錯,這也好,你要代替他便來吧!省得麻煩。」

錦玥小指揪著衣角,隨刑業步出房門,臨走前回望羈羅一眼,見他雙眉緊蹙未鬆,臉色僵硬帶點內疚地撇開雙瞳。

劉羽臻神情淡然地看著這一切,不知為何,這些記憶不似在魔界時那般痛恨,興許……是因為有羈羅的陪伴吧。

眼前畫面再次一閃而掠,看樣子不知已過了多少時日,劉羽臻眸視四周,隱約見到兩抹人影縮在角落,見狀,她唇噙淡笑,走至他倆身旁坐了下來。

「我說真的,你不需要再幫我了。」羈羅面露薄怒地扣住錦玥的腕。

錦玥有些被嚇著地微顫身子,未幾,搖頭嘆道:「我已習慣,就這樣吧。」他反握羈羅的腕,拉開他的衣袖,慎視。

「你傷可好了?」

羈羅深鎖眉頭未有回應,他美眸染上不捨,沉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習慣的!」

錦玥眸裡透著澄澈,他噙燦笑,靜凝羈羅。

「既然你能寧死不屈,就別為我而放棄那股傲氣,而且……我們是朋友啊!」他用力地拍了下羈羅的肩膀,落下的話語令羈羅心湖顫起陣陣漣漪。

「為什麼呢……」朋友這一詞,在之前對羈羅而言是痛苦的,可面對如此犧牲自己保護著他的錦玥,羈羅的心瞬間充塞感動,淚水登即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

「嗯?你是說我們為什麼是朋友嗎?」

「不是。」羈羅拭乾淚水,他含笑搖首靜凝錦玥,那溫柔的神情正細細地流瀉而出。「為什麼沒有早點遇到你。」

「啊?」錦玥有些靦腆地搔了搔頭。

羈羅頭微仰,眼神瞬轉冷冽,沉道:「朋友啊……我正是被那些所謂的朋友所害,原本我已逃了幾日,後來他們為錢而告密,你知道他們對我說什麼嗎?」羈羅小手緊攥成拳,眸中透著絕望與憤恨。「他們說忌妒我,忌妒我的長相,可我寧願不要這樣的容貌!」

「啊!」錦玥瞠大眸,摀住小嘴,甚感吃驚。

怎能只因忌妒,就讓他一生蒙上陰影!

「曾經我很希望能有許多朋友,可我現在才知道,朋友只需一個,一個能交心、共患難的朋友。」

「錦玥……」羈羅攬住錦玥的肩膀,眼神清明堅定。「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尾句雖為疑問,可羈羅幾乎已在心底落下肯定。

「當然!」錦玥靈亮的小眼瞳,漾著堅定的波光

聞言,劉羽臻登時感到震撼與沉重。

背叛……我終究還是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封印他兩萬年,這不算背叛是什麼?甚至……差點殺死了他。

「既然說要共患難,那你也不需再代替我了。」羈羅又將話題扯了回來。

「可是……」錦玥小臉緊揪著,他擰著衣袖,期期艾艾的道:「我不想讓你……我想、我想保護你!」保護如白紙一般的你。

此話猶如投入心湖的石頭,促使羈羅心湖激起層層漣漪,他眸浮白霧,輕輕地張開雙臂,將錦玥擁入懷中,於他耳邊輕聲喃道:「謝謝你。」

劉羽臻曲著膝看向羈羅,悲哀的情緒在胸口梗著

「我爹曾同我說,我小時候曾被一名叫做錦玥的神仙救過,當初聽到你說你叫錦玥時,委實有驚了下,可未想到……不同的錦玥,皆相同地幫助了我。」

「神仙?當真有神仙?」錦玥愣愣地給他抱著,晶靈的眸子瞠著,有些訝異。

「我道爹是在胡亂說,我猜想……應是一位會武的俠士救了溺水的我,我有些印象,是個很美的人,卻又記不太起來了。」

劉羽臻耳聞他倆的對話聲,驟然間,她感到胸口脹疼欲裂,使她險些喘不過氣,長指曲成爪,猙獰地揪著衣領,那疼痛感越發激烈,使她疼得直發顫抖,哀嚎不歇。

這是怎麼一回事?

眸前畫面瞬轉消失,僅剩無盡的黑暗以及胸口激烈的灼燒感。

好痛、好痛……我不是死了嗎?怎麼突然會這麼痛?

「可惡,該死的!」熟悉的嗓音於劉羽臻耳邊響起,齒間相磨,音中透著懊惱與憤恨。

劉羽臻意識漸轉清晰,可她眼皮似有百斤般重,睜不開眸,驀地,一滴熱珠落於她頰上,再沿頰淌滑,她羽睫輕顫,心湖卻狂翻浪騰。

這淚不是她的,是將她抱在懷中的羈羅所流,難不成羈羅……在為她流淚?不、不對,他感覺很憤怒呢……可是為何會抱著自己呢?而且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

一陣清涼拂鼻,劉羽臻登即感到胸前疼痛銳減,清涼中帶著紛香,是羈羅特有的味道。這是治癒術,是……羈羅救了自己!

劉羽臻興奮地想歡呼,卻連半點揚唇的力氣都無,僅能在心裡竊笑。耳聞羈羅規律的心跳聲,她喜孜孜地直想飛上天,然,在聽見羈羅咬牙憤恨的低喃聲後,一顆心宛如自天上瞬摔於地,淌血。

「妳不能這麼痛快地死去,雖說我想殺妳,但在殺妳之前,我要奪走妳所在意的一切。」羈羅聲沉,喃喃自言著:「對……就是這樣,不是不忍,而是不夠……這淚不是我流,是趙旭崢害的,對,就是這樣……」

羈羅不停喃著,眸瞳有些空洞,神識有些恍惚,他絕不承認見到劉羽臻心跳驟停的霎那間,那股強烈的不捨是來自於自己;他絕不承認流淌的淚,是因害怕失去她而傷心;他絕不承認他心底想念著與劉羽臻相伴的那幾日,那是趙旭崢的記憶,不是他的!

該死的趙旭崢、該死的蘇毓齊、該死的劉羽臻、該死的錦玥……

「該死的我自己……」羈羅咬牙忿喃。「可惡!」

羈羅表情因憤怒而扭曲,喃喃言著:「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劉羽臻死的瞬間他反而開心不起來,明明已被傷得不再有感覺的心,為什麼還會痛?

他說是趙旭崢的心,可那顆心卻也是自己的,他忿恨錦玥,那對劉羽臻呢?

「該死的……」羈羅不願再想下去,咒罵聲不斷,可那雙抱著劉羽臻的手臂雖是僵硬,卻也輕柔,見她胸前刺目的鮮紅略乾,胸膛淺淺起伏,心底縈繞著說不出的滋味,既氣憤,卻也鬆了口氣。

「為什麼不盡全力,為什麼故意尋死?」如果她沒有這麼做,興許自己的心緒不會這麼紊亂,都是她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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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駒逸抱著穆清,神識遊走,雙眸空洞,緩步朝白翼堡前進,心緒則苦澀難堪。

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我是誰,腦中記憶全都是假?那我為何能施上術法?為何能變身?

二十幾年來的信念,一夕之間被推翻,令白駒逸難以相信,可真相在眼前,那個人確實是羈羅,那氣場比自己更加濃郁,那炙魔槍與記憶中無有分別。

可是……

「羈羅很會做菜,我也很會做菜;羈羅有駕馭妖蠱之力,我也……幾乎……」驀然,他感到哪裡不太對勁,步伐突頓,心緒凜然,精凝思忖。

對了,當初他就感到奇怪,他因靈力不足,無法解開劉羽臻所中的噬意蠱,雖無法將之收伏,卻能減緩發作時日,就好似蠱為他所下,卻因靈力驟降無力駕馭,令噬意蠱蟄伏其中。

有無可能有兩個我?

念頭方掠,白駒逸不禁暗笑自己多想,可又思及,恢復記憶的劉羽臻曾喚自己為羈羅,難道不是認同了自己的身分嗎?

他想起劉羽臻臨別的神情,是不捨及歉意交織,當時的自己思緒混雜,也未細細思琢她語中涵義。

白駒逸沉澱思緒,陷入一陣凝靜,他腦袋開始回憶劉羽臻適才所言,驀地,身一震顫,俊眸大瞠,一股不祥與恐懼突攫心扉,戰慄的手指發出恐慌般地掙扎。

他猛一旋身,朝夢萊城縱身而躍,心急如焚,焦慮不已地飛奔而去。

以後請幫我照顧穆清,還有照顧好自己,別讓羈羅知道你曾以為自己是羈羅,更別在他面前變身,別在他面前施術。

這段話分明就似訣別,而且她要我別在「羈羅」面前變身、施法,莫不是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能力與他相似?

除非到你老了,覺得此生無憾了,到時你……

「再與他融合?」白駒逸心亂如麻,雖不想接受這說法,可現在唯有如此才說得通,也只有這樣能解釋他為何會喪失三十幾萬年的記憶,那是因為……

他是羈羅,卻不全是羈羅!

那麼現在的羈羅又為何會恨玥玥?

白駒逸心跳驟如擂鼓,不安感攫住心頭,天上的月緋紅如血,劃過頰的風有些刺、帶些冰,是蘊含眼眶的淚珠,適才滑不落的淚意,如今因擔憂劉羽臻而流淌,掠過天空,珠珠晶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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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