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濛濛,虛空飄盪點點燦芒,氳氤成一片寧靜的時空。

劉羽臻往前邁開步伐,未走幾步,白點霧茫突飛旋轉,驟現的扭曲畫面衝擊著她的腦門,令她看不清、辨不明,只因如此感到腦袋昏沉。

這裡是哪裡?我為何在這?

「我已說了,我的孩子一定得叫『錦玥』,什麼『賽特菲』,難聽死了!」熟悉的嗓音令劉羽臻心猛震顫,她緊抓胸前衣襟,呼吸越發急促,她快步尋聲上前,但見四周白霧減淡,眼前似有兩抹人影,一暗一白。

劉羽臻不停向前跑,人影卻未有清明,彷彿她怎麼奔跑都無法接近那兩人,眼前畫面飄渺如虛亦如真。

「桔梗,這孩子是我的。」黑影聲沉,帶些不耐煩。

「這孩子是我生的。」桔梗嗓聲冷冽,往後退了幾步。「班奈特,你以為我願意同你這卑鄙無恥下流的魔靈生孩子嗎?還不都是你害的,我大好青春全沒了!真是去他……」桔梗深吸一口氣,再呼一長氣。「罷了,神祇不說髒話的,不像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下流的魔靈。」

「你好像已說了挺多的。」班奈特落下的話似帶些笑。

「我這是形容詞,形容你這傢伙最為貼切了。」桔梗抱著懷中孩兒,拍了拍他的背,旋身欲離。「乖,錦玥同媽媽回天界去。」

「賽特菲是我的孩子!」班奈特伸長手臂不讓他離去。「你知道的,那一日我吞下的並非普通的胎靈,是百億年難得一見的聖胎靈,我原欲同其他魔女孕育,可是卻陰錯陽差同你……唉,這孩子我一定得要,我們魔界得靠他復甦了。」

「復甦?你們魔界夠強大了,難不成還妄想有第二個暴君『殘天』?」桔梗聲沉,牙齒憤恨相磨。「殘天害得『桔雲』那般悽慘,害得天界如此慘烈,魔界興盛又如何?最終仍不是凋敝了?

「不會的,我會把賽特菲帶得乖巧,你也知我的個性不同其他魔靈,我希望天界和魔界能和平共處。」

劉羽臻怔愣地望著眼前兩抹人影,為搶那孩子,說沒半晌竟打起架來,隱約可見電光呼嘯,強烈之氣卻襲不上劉羽臻四周,仿若正看著投於布簾上的影片般,卻足夠令她心湖激盪水花。

她雖看不清楚,可聽他倆所言,她確定他們就是自己的父母,桔梗和班奈特。

眼前畫面突猛再旋,依舊透白如霧,可時空卻已轉換。

「錦玥過了這麼久都未成形,未來靈力絕對甚強。」陌生的嗓音卻又透著些許熟悉,令劉羽臻陷入沉思,腦中隱約跳出什麼畫面,依稀記得遙遠的曾經有聽聞過。「來,錦玥叫聲桔雲叔叔,要不叫桔雲阿姨也行。」

「都說他未成形了,怎能開口。」桔梗含笑。

劉羽臻抬眸慎看四周,僅有一片白霧,聲音卻完全透入耳內一般,特為清晰。

「對了,班奈特又在外頭演戲了,一副痴情種子樣,你們兩個的故事又大為翻轉,前幾日我去了一趟中央界,聽客棧的說書人娓娓言道你倆的故事,那真是精彩無比,連我聽得都不免為班奈特掬一把同情的眼淚。」桔雲清朗嗓中帶有幾分戲謔。

驀聞桔梗幽幽嘆息聲響,氣氛沉默片刻,桔雲緩掀唇言,聲不似適才頑味,有些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人不知他對你的情是假,也不知你倆早就已孕育出孩子,而他至頭至尾要的只是孩子罷了……」

「桔梗,你我並非真的親兄弟,如果怕受世人想法影響了這孩子,那麼……我娶你吧。」

氣氛頓陷一陣沉默,突爆而來的是陣清靈笑聲,桔梗笑得有些喘,好半晌才開口,然而落下的話語卻隱隱參著苦澀:「沒這必要,就算我位階非最高,也屬高等神官之職,誰敢說我的不是?再者,我已打算過幾日昭告天下,讓這孩子真實的存在,不再遮掩,不再躲藏……套句凡人說的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聞言,劉羽臻心底略略抽顫,淚水不禁滑落,因她突思及一個故事,現今魔帝班奈特曾深愛過天界大神,卻不知何事,觸發魔化關鍵,吞噬了自身所愛,如同過去她吞噬羈羅一般,在後悔與悲痛中魔化……

靜極了,眼前白霧減退,慢慢浮現出清明的景色,映入眼簾是座金碧輝煌,雄偉壯麗的巨大宮殿。

劉羽臻眸轉四周,發現自己正佇立於宮殿外的大花園,身旁的噴泉上鑲精緻的雕刻裝飾,她略帶疑惑地伸長手,欲撫上由白玉石砌成的噴泉,然而手卻在觸及白玉石的剎那間穿透而過。

劉羽臻心一震顫,思緒迅轉,一瞬間,所有事情全都接了上。

她死了,被羈羅殺死了,所以現在的自己是一抹幽魂?

劉羽臻斂眸一嘆,心底縈繞複雜思緒,她收回手,靜凝眼前宮殿,未多做思考便舉步朝殿內邁去。她慎視四周,但見不少女僕穿梭,門外尚有幾名身穿鎧甲,頭戴鋼盔的衛兵,他們手執長柄戰斧佇立,一股肅然之息自發。

見此,她有些咋舌地忖道:「這裡儼然就是歐洲宮殿的翻版嘛!」好奇怪,我怎會到這兒來了?

劉羽臻朝宮內探頭,裡頭空蕩一片,僅有少數女僕正在擦拭看來價值不斐的裝飾品。

猶豫片刻,她邁開步伐往內走去,仰首看向天花板上鍍金刻花浮雕,以及華麗唯美的裝飾,不禁輕撫下顎,喃喃言道:「洛可可風啊……沒想到能親眼看見這麼華麗的西式建築。」莫非我又穿了?穿到中古世紀的歐洲。

劉羽臻漫無目的地閒逛,穿過了精緻優美的迴廊,牆面浮雕裝飾綻著點點晶芒,鏤空窗格因陽光照射而灑落於迴廊間,寧靜的美,令劉羽臻心平。

然而越往內走,光線越漸陰暗,一股沒由來的恐懼驀襲她的心頭,步伐頓滯,她來到了一間鑲著藍寶的寢室門前,此房門甚為熟悉,好似將門開啟,心底的疑惑便會迎刃而解。

劉羽臻雖想入內,卻不知為何心生駭然,她輕撫胸口,將那抹心緒強壓而下,舉步直穿門板,透了進去。

寢室裡洋溢著輝煌華麗的風格,腳下鋪著紅色地毯,內有藍金色織錦大床和繡花天篷,外由銀白色護欄圍著,床上則坐著一名身著藍白色男裝的孩子,他低著頭沒有絲毫動作,那頭淺藍長髮垂下,遮住了他的容貌,不禁令劉羽臻心生好奇,想接近一覷。

她蹲在孩子的面前由下往上看,卻依然看不清楚,伸手想撩起孩子遮面的髮絲,卻又直接穿透而過,最終只得放棄地坐在地上,喟一長嘆。

不知捺了多久時辰,突傳敲門聲響,孩子聞聲身一震顫,似在害怕些什麼而鑽到床底之下。

見狀,劉羽臻蹙眉瞅向寢門,聽鑰匙轉動聲落,未幾,門已開啟。

但見一名男子緩步入內,他身後跟著幾名孔武有力的侍從,噙笑道:「賽特菲王子,時間到了。」

賽特菲?莫不是我?

劉羽臻心頭凜然,見侍從朝大床方向步去,伸手往床底一探,將賽特菲從床底拖了出來。

「不要、不要!我恨你們!我已經很恨你們了!」賽特菲拼命地掙扎,淚水佈滿臉頰,眼底滿滿恨意,還有深沉的絕望。

「不夠,還是不夠,只要王子殿下尚未甦醒便是不夠。」

劉羽臻聞言往後一退,心臟隨著賽特菲的哭喊而強烈地收縮著,她喉嚨似被人給扼了住,感到有些窒息,心底已上鎖的盒子,於轉瞬間被撬了開來。

她手指慌恐地掙扎著,原以為已乾涸的淚水又續流淌而下,她倏地爬起身,伸手欲抱住賽特菲,卻又無法將他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小的身子被帶到一間黑暗的牢籠裡。

血色盡失,難過地摟住雙肩,被封鎖在心中盒子裡的記憶瞬間回籠,她顫抖的手扶著冰冷的牆面,步伐有些蹣跚地追了上去,抽抽噎噎地喃著:「不要……不要帶我走……」

不要帶我走,那是剛從胎靈成形,年歲未滿一百的我啊!

不要、不要……

她想起來了,母親被父親吞噬後她才成形,父親不再管她,甚至莫名地仇恨著她,過不久,父親繼位為魔帝,而上一任的魔帝爺爺拼命地想要讓她能力甦醒,大凡魔靈魔化的關鍵是恨意,僅有少數為不同,是以,爺爺想盡辦法折磨著她……父親則莫不關心,不來看她一眼,數年來,她與父親相見次數不達十次。

思及過往,劉羽臻眸漫珠光,淚水無聲而落。

為何我會在這裡,難道我回到過去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秝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