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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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斜暉，白雲倚潮紅。

寒風拂過趙旭崢的頰，一併撩起他未繫的長髮，他身挺立，微垂首，雙眸凝視掌中畫作，噙淡笑，笑中參雜回憶，以及淡許哀傷。

一旁，羈羅修長的指劃過箏琴，隨指落下，一縷悠揚琴音迴繞整座慕容府，曲調宛轉略含飄渺，有著微妙的穿透感。

曲終，羈羅轉首面向趙旭崢，唇梢微揚似笑非笑，語清朗而道：「你餃子吃了一下午，竟未吃完，想拖時間也非這般。」

「重生，能否問你一個問題。」趙旭崢凝畫的眸未移，聲清淡，略悵然。

「你問。」

「錦玥……對你做了什麼令你這般憎恨。」語落，他看向羈羅，但見他緊握雙拳，齜牙蹙眉，久未回應。

趙旭崢仰首望霞雲，一長嘆息，好半晌，忽聞羈羅開口，他才回首望之。

「倘若劉羽臻封印你萬年，讓你神識清醒地孤寂萬年，你是否會恨他？」

語落，趙旭崢為之怔愣，尚不及反應，又聽他續言：「當你有日終於脫離封印，卻發現自己失了五覺，什麼事都不能做，整整兩百年才得到幫助，你恨不恨她？」

「你……」

不給他發話的機會，羈羅倏起身，邁開步伐接近他，聲沉而略顫，是因憤怒而顫抖。

「當你再次遇上她，卻發現她完全忘了這回事，甚至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你恨不恨、恨不恨？」

面對他的接近，趙旭崢屏息著氣，帶些恐懼地後退，卻見他突止住步伐，仰天大笑，笑得悲哀，笑得憤怒。

「哈哈哈……你恨，你絕對恨，因為你就是我，我既恨，你怎可能不恨！」轟然巨聲一響，赤火漫天，趙旭崢身側的樹幹燃火瞬斷，劈啪作響，卻見他斂眸不語，緊握畫作的手未鬆，卻隱隱發顫。

「重生。」趙旭崢抬眸，澀然笑道：「我不知道，我無法體會你的苦，可是我愛她，至少現在我很愛她，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護她。」

「如果她封印你萬年，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重生……」趙旭崢仰首望天，輕喃：「興許你喪失的不只五覺之魂，還有對錦玥的愛。」

聞言，羈羅仿似聽見天大笑話般搖搖頭。

「事出必有因，他會這麼做絕對有其原因。」

「夠了！我沒必要聽自己說教！」羈羅狼狽怒吼，拉起他的衣領，沉道：「慕容旭崢，我不等了，我現在就要收了你。」

趙旭崢聞言轉明眸，凝向天際一抹霞光，轉眸微斂，嘆息道：「罷了，她應已走遠。」

見羈羅長指抵向自己的額前，他垂眸凝盯掌中畫紙，以指輕撫紙上景物，依稀記得當時的情，當時的景，他淡笑，似與劉羽臻對談般低喃：「羽臻，謝謝妳。」

謝謝妳給我如此美好的一個月，也謝謝妳願意接受我。

趙旭崢緩闔眸，嘴角噙著滿足的笑，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自那日雪山焢窯後，原說要再次同穆清一起焢窯的，如今已是達不成。

也罷，能讓羽臻延壽，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就盼哪日羽臻能望著他所贈的髮帶，憶起過去曾有個人如此深愛著她，呵……不過羽臻現在應是氣得牙癢癢，氣他丟下她隱入深林去了吧。

有誰會不希望自己的付出能讓愛人了解？其實他很想讓羽臻知道的，可是不行，他不想讓她難過，寧願她怨他，也不想見她流淚。

見天際掠過一隻黑燕，他不禁唇啟輕喃。

羽臻，望妳這一生能如此燕般，過得自在，盼能幸福。

忽聞墬地聲響，他手中畫紙緩飄落，畫中人挺身而立，眸視湖岸，精緻細畫之作，連樹蔭透芒的斑影也栩栩如生。

趙旭崢眸半掩，淚光隱隱於眼眶中打轉，直至眸全闔，未墬的淚珠才自羈羅眼中接續落下，但見羈羅眼瞳由空洞轉為恍惚，由恍惚轉為明亮，再由明亮轉為憤然。

「原來是這樣，什麼餃子……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劉羽臻……不，讓錦玥有足夠逃離的時間！」羈羅緊縮指，攥起成拳，指尖幾乎於掌中烙下印痕，他眸透哀傷、憤怒，以及些許掙扎。

忽聞咆哮聲乍響，一片雀鳥因聲而驚嚇，展翅飛起，密麻一片，為王城天空帶上詭譎的氛圍。

驀然一把火燃生，將趙旭崢仍帶溫度的屍身燒灼，其火漫天，映在羈羅隱帶水光的眸瞳上，化為深沉的陰鬱。他邁步上前，彎身拾起落於趙旭崢身旁的畫紙，靜凝半晌，手一鬆，畫紙飄落火源上，轉眼已成灰，伴著屍身消失於世界上，似連眷戀也一併帶走。

羈羅旋身離去，紅髮如火劃過天際，隱隱幾珠晶瑩水光也於空中綻落，墬地，氤氳成一片沉重的悲哀。

忽見羈羅蹬足躍起，破空飛掠，直朝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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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東南方高岩山上，枯木挾露珠，緩滑落，仰首見大鷹盤旋天際，忽俯衝再拉起，望其山勢雄偉，連綿千里，幾乎不見盡頭。

驀見一道白影足沾樹梢挺立，眺望遠方而不動，待半晌，忽發咆吼聲：「趙旭崢你這個大笨蛋！到底躲到哪兒去了！」

語落之際，見樹林眾鳥因驚嚇而齊飛，密麻佈滿天。

劉羽臻手一揮，將頭頂的黑色紗帽拿下，露出她不同一般的紫色眸瞳與秀髮，那頭長髮已盤起，為得是不讓他人看見而驚駭。

這十幾天她幾乎踏遍了南方山脈，現下她打算往東尋去，可因自個兒的樣貌過於特別，沿路遇到不少懼怕她的百姓，真以為她是山精鬼魅，為此她不得不以黑色紗帽將之遮掩，尋得只是個自在罷了。

想到山精鬼魅，這沿途上山聽見不少百姓說，前方約莫五十公里有座「祈崙山」，近幾個月來不少男人受到鬼魅迫害，死時身子全裸，一副被「榨」乾，精盡人亡地模樣。

所謂的鬼魅真是鬼？抑是妖或人？她不知道，不過心底有些發涼，雖說她現在受丹藥所致靈力回湧不少，可對鬼魅這種不明生物，她還是會感到害怕，怎說她也是個人，雖然目前不太像……

「旭崢應該不會在那吧。」劉羽臻心底萬分掙扎，不想去祈崙山，可又怕略過那座山，正好是趙旭崢藏身處，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思及此，她自懷中掏出趙旭崢所贈髮帶，雙眸凝視而陷沉靜。

「大笨蛋、大笨蛋……旭崢是大笨蛋……」劉羽臻喃喃自言，語調氣悶聲透無奈，卻見眸瞳哀傷流瀉，是無盡的相思與戀。

說好一同隱入山林的，我都願意為你放棄回地球了，你還不願帶我走，都打勾勾約定不丟下對方的，你這大笨蛋，不遵守的小豬。

「豬頭旭崢。」劉羽臻噘唇低喃，眸一轉，望視遠方祈崙山。

去就去吧，管他啥妖怪鬼魅，如今我能飛天，甚至能穿透宇宙，諒鬼也追不上我。

思及此，劉羽臻咬咬牙，深吸一口氣後將黑色紗帽戴上，足踏枝椏躍飛而起，見裙裾衣擺飄揚，掠過天際如白色飛鷹，轉眼間已成一抹小點，透於白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