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朱珩，可以麻煩你尾巴別甩這麼用力嗎？」沒想到神祇也會「暈車」。

聞言，朱珩瞬剎住身，他轉首，張著一泓如清泉般的無辜眼眸。

「朱珩沒有辦法，尾巴不動朱珩就無法前進了。」

見他雙眼泛些濕潤，劉羽臻心下一驚，趕忙開口道：「不是要你別動，只是要你動輕一點而已。」

「麻煩……」羈羅嗓音低沉沙啞，忽咆吼：「你給我滾！」

劉羽臻眸大瞠，身子顫了顫，是因怒而抖，她騰地彈起身，齜牙怒道：「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呀！暈都暈死我了，我自己走還比較自在！」

語落，她足下蹬，騰空而飛，在空中展開雙臂，一襲紫衣因風飄揚，然，一切卻在朱珩突發哀嚎之下，瞬然止住。

「哇！主人和錦玥不要吵架，錦玥不要走啦！嗚嗚嗚……」

「唉……」劉羽臻手抵額頭，無聲嘆息了好幾回。

「錦玥坐在主人旁邊就不會顛了，好不好？」看著朱珩淚水汪汪，劉羽臻心生哀苦。

這朱珩是怎麼一回事？明知羈羅厭恨我，還要將我倆湊在一起，是腦筋有問題，還是故意的？

「你主人不會答應的」

「主人……」朱珩一臉殷盼地望著羈羅，他眨眨眼，眼看淚珠又將掉下。

羈羅臉色倏轉陰沉，卻在聽見朱珩的啜泣聲時，身子一顫，咬咬牙，緩緩移動位置，雙拳握緊未鬆。

天呀──朱珩真是我倆的天敵！

「太好了！錦玥，主人讓位置給你坐了。」朱珩收起淚珠，瞬轉喜悅。

她真的懷疑，這個朱珩是故意的。

劉羽臻撇撇唇，曲膝坐在羈羅的對面，見羈羅正趺坐調息，臉色深沉，雙眸緊閉，隱約可見唇嚅動，似磨牙。

好在羈羅現下虛弱得很，不過……不知道撒拉弗說的「滿懷仇恨的不完全形體」是何意？

對了，還記得旭崢兄曾說過，相傳天帝將羈羅怨氣封印，並將其靈魂封至地底，難道說眼前的羈羅是怨氣的化身？其他五覺則是被封印的靈魂？

不對……應該說眼前的羈羅就是主體，保有記憶和怨氣的主體，其他五覺則是沒了恨意與記憶的魂魄。

話說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等等，想當初我一到那個世界就遇到了旭崢兄，旭崢兄的馬匹無故跑走，才因此搭了便車，難道這一切都是玉鳳安排好的？就因為他是羈羅的五覺，所以玉鳳要安排我們見面？是這樣嗎？

就在劉羽臻思忖之際，忽聞羈羅開口，那聲音冷寒得教人戰慄：「你不趁現在殺了我，之後一定會後悔。」他環抱雙臂的指成爪狀，因用力而烙入肉裡，明顯可見幾縷白色靈息自傷口溢散而出。

好煩，看到他這樣我就感到心煩！

「我連蟑螂都不敢殺了，哪敢殺人……不對！是哪敢弑神。」

氣氛瞬間凝滯，她不太自在地搔搔頭，眸轉四周，見星光璀璨點點，煩躁的心也沉澱了下。

宇宙真美，如果她有帶相機來就好了，如果此時坐在她對面的不是羈羅，那更是太好了。

猛然間，她思及一件事，尚未思索便脫口而道：「羈羅，為何你當時要毀滅世界？」進而使我封印了你。

語落瞬間，羈羅墨綠雙瞳瞬轉邪魅的焰紅色，些許的紅色火光悄然浮出四周，劉羽臻見狀，嚇得奔至龍尾，那速度如風馳電掣，極快。

「你說什麼──」羈羅怒不可遏，叱吼一聲，其聲響徹宇宙之間，回盪久久未散，他全身焰火瞬綻，紅髮狂舞。

「開、開玩笑，你別生氣，坐下來消消氣，要……要吃餅乾嗎？」劉羽臻僵著神色，全身抑制不住地發顫，嗓音弱而無力。

她承認自己很孬，但是性命比較什麼都重要，就算知道羈羅靈力變弱許多，可這模樣忑可怕，光氣勢就輸人一大截。

包圍羈羅的紅色火光轉眼消失無蹤，彷似璀璨炫目的煙花燃盡，他無力倒下，四周再無一點亮光，黯然。

劉羽臻將全身重量倚貼龍尾，眸緊閉，身子隨尾不停甩動，她極想坐回去，可又不敢。

好半晌，她怯怯睜眸，但見倒在朱珩背上的羈羅未有動彈，四周不再綻紅芒，似已昏厥，她這才鬆開手，足蹬龍尾旋空一翻，來到龍脊。

見羈羅距自己很近，她繃緊神經大氣不敢一喘，踮腳欲繞過他，孰料，狀似昏厥的羈羅手突伸，箝住她腳踝，猛一扯，她當即狼狽跌下，撞擊腦勺。

「疼……」

羈羅眸雖闔，可面露猙獰，忽攥拳朝她臉部擊去，好在她反應得及，側頭躲過，那拳越過了她，擊上朱珩的背。

朱珩哀嚎一聲，猛煞住身子，羈羅尚未反應過來，隨著慣性撲跌至她身上，雙方交纏的髮，充斥著界限不清的曖昧。

見彼此貼得如此相近，劉羽臻雙頰微泛紅，卻在見到他憤怒的神情後，瞬而白慘了臉。

「君子動口不動手，有、有話好說。」

「你在嘲弄我……竟在嘲弄我。」羈羅憤恨齜牙，眉眼間卻透著哀傷。「我為何要毀滅世界，你怎可能不知。」

「我……」

羈羅握拳的手忽鬆，全身無力壓覆她身，狀似暈厥，卻可由他唇吐恨意的語言中，知道他是清醒，卻因乏力而不穩定的靈息，無法動彈。

「我恨你，我恨你……錦玥。」

耳邊傳來憤恨話語，劉羽臻心底沒由來地發疼，她緩緩推開羈羅，轉首卻見朱珩睜著大眼直盯他倆，似因彼此姿勢頗為曖昧，而竊笑著。

「還看，快走啦！」劉羽臻白了朱珩一記，起身踱至他腦後，敲了下他的頭。

「錦玥，朱珩這麼突然地停下，可是打擾到你們了？」朱珩擺動龍尾繼續前進，見四周星辰如箭飛梭，速度快得看不清。

「打擾得好。」

「怎麼會好？」朱珩歪著頭，視線眸盯眼前，心卻緊繫身後的兩人。「錦玥也喜歡主人對吧。」

「怕都怕死了，還喜歡呢……」劉羽臻輕敲他的腦勺。「再快些吧，用跳躍的方式能嗎？」不知怎地，她想見旭崢兄，好像見了他，心底因羈羅而梗悶的不快，就能緩和些。

「你們不敘舊嗎？朱珩想說這麼早回去你們就不能聊天了！所以就慢慢地飛。」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在敘舊的？」都差點打起來了，還敘舊呢！不死人就謝天謝地了。

「朱珩往前飛，看不到你們呢！」聞言，劉羽臻無奈地翻翻白眼，趴在他頭上。

「拜託，請你飛快點。」

朱珩頷首，龍尾依言用力甩動，眼前景色瞬轉跳躍，見狀，劉羽臻總算鬆了口氣。

她轉頭看向羈羅，見他依舊倒於朱珩背上，美麗的長髮半掩艷容，隱隱可見眉宇緊蹙，不知是見惡夢，還是因無力爬起而擰眉。

回首，劉羽臻略感無聊，眸一掃，見到朱珩擺動的長鬚，一時有趣便將之抓住，捲了捲。

「錦玥你以前也常這樣玩朱珩的鬍鬚呢。」

「喔？我以前跟你很好嗎？」鬍鬚轉了幾個彎後，她打了個蝴蝶結。

「嗚嗚嗚……」朱珩莫名發出抽噎聲，嚇得她迅解開結，孰料，他的哭聲仍未緩歇。

「唉，你又怎麼了？」

「嗚……難道錦玥覺得以前跟朱珩不好嗎？」

「沒有，絕對沒有！我會這樣問是因為……」話語突頓，她小聲地同朱珩道：「跟你說個秘密，千萬別告訴別人，尤其是你的主人，如何？你要答應我，我才說。」

聞言，朱珩綻眸光，極其興奮道：「太好了，朱珩最喜歡聽秘密了，朱珩不會跟別人說的，以前你和主人也常常跟朱珩說秘密呢！」

「噓！你小聲點。」劉羽臻轉頭覷了羈羅一眼，輕聲道：「別被他聽到了。」

「可是……朱珩是用心通，並沒發出聲音啊！」

咦，原來是這樣，莫怪他嘴巴都沒在動。

「那你就別對你主人使用心通好了！」

「好！」

劉羽臻再次覷了羈羅一眼，這才回頭壓低嗓音道：「跟你說……其實我早就沒有過去的記憶了！」

「什麼！」朱珩剎住身子，驚呼。

「別停、別停，繼續前進啦！」

「為什麼會失去記憶？那你還記得什麼？」朱珩擺動龍尾繼續向前。

「幾乎全忘了，不久前我連羈羅是誰都不知道，至於為什麼，我也不清楚。」

「啊？你連主人也忘了？」朱珩抽抽鼻子，眼眶再次湧淚。「主人好可憐喔……」

「唉，你主人這麼恨我，我記不記得他，對他而言未有差別。」她伸指輕揉太陽穴，對朱珩的淚水攻勢有些頭疼。

「有差、有差，絕對有差！主人這麼喜歡你，你居然忘記他了！」

「你在說笑吧，他喜歡我？他恨我恨到欲殺了我，你可別同我說，打是情罵是愛。」劉羽臻冷哼。

「不是這樣子的……」朱珩斂眸，苦揪著臉，神情不掩哀傷。「以前主人都會跟朱珩說他的心事，他……」語未下，話語突滯，朱珩仿若做錯事的孩子般，垂下龍首。

「怎麼了？」

「錦玥……朱珩也要跟你說個秘密……」朱珩吶吶開口。

「咦？有什麼秘密，我要聽、我要聽！」

「主人……主人……」朱珩囁嚅著。

「你主人有什麼秘密？」

「我們的對話主人都聽到了！」朱珩極快落話，便不再開口。

「啊？」她迅速回頭，但見羈羅趺坐，挺直著身，一臉陰沉，渾身散發著寒霜刺骨的冷漠。

「你騙我，你說別對你主人使用心通他就聽不到。」劉羽臻速旋身，帶些防備地面向羈羅，手肘則拼命敲打朱珩的腦勺。

「朱珩沒有對主人使用心通，但是主人對朱珩使用心通，朱珩也沒有辦法，嗚……」

聞言，劉羽臻長指扣額，無言。

罷了，就算被他知道失去記憶又如何？如今彼此靈力都未回，他能怎麼著？

羈羅雙眼緊閉，可由緊攥的指，還有那隱隱發顫的拳，明瞭他內心的憤怒。

不懂他在氣什麼，她失去記憶有啥好氣？真是莫名其妙。

劉羽臻環胸挺立，如此對峙，心底甚感氣悶。

沿途氣氛凝窒，彼此各懷心事，時間分秒流逝，距離凡綤界已越發靠近。

「朱珩，載我到這裡就好了！」劉羽臻一個旋身躍離朱珩的背上，轉眸看向遠方一顆熟悉的小行星，藍綠相交綴著白雲，美麗不可言語。

「剩下的距離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斂眸思忖：「我必需要比他們還晚下去，否則被羈羅知道我的行蹤可不好了。」

「嗯，錦玥再見。」朱珩眨眨眸，難得不再吵鬧。

羈羅無神的眸朝劉羽臻掃過，他臉色沉下，肅寒道：「待我靈力全部收回，一定會逼你現身，到時……」他勾起一抹魔魅且詭譎的笑容。「你會後悔今日沒殺了我！」

「唔。」聞言，劉羽臻不禁打了個激靈。

望著逐漸縮小的紅點，她嚅著唇，喃喃自言：「我……好像有點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