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劉羽臻就從材房移居到了客房,她換下一襲男僕的衣裳,改穿上莫茹依所給的女裝。


「沒想到小姐已經幫我的制服洗乾淨了。」她將安躺在床側的制服拿起,清香撲鼻。她轉眸睇著放在身側的書包,莞爾一笑,因突思及下午所發生的事。


今日下午莫晴和小姐看到她所繪的圖,難以置信地瞠大杏眼,他們未見過鉛筆,自是不知鉛筆素描較水墨畫真實好幾,他倆迭聲問她,是如何將人畫得這般栩栩如生,莫晴還抓著她的手研究了一番,雖然最後只道沒什麼特別,但還是極其興奮地要她也幫她繪上一張。


只是……她明日就要走了,不能再待在這裡了,首先必須先去找她的檔車,再來去找旭崢兄,而後……


劉羽臻擰眉思忖一陣,喃聲道:「而後要幹嘛?」


這下可糟了,她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才好,玉鳳所說的順其自然,可要怎麼做才好?她這個勇者真難當,沒點提示還白白浪費了五個月的時間,這下曠課太多,真得留級了。


「唉……」她長嘆一息,忽將身子倚靠牆,昂首閉目。「看來也只能同旭崢兄討論了。」


未幾,她走到桌前將蠟燭吹熄,回到床上打算早些就寢,這也是在這裡五個多月所養成的好習慣。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在她半夢半醒之際,忽聽遠方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且那腳步聲逐漸往自己的房裡靠近,她猛睜眸,這是在莫居房所養成的習慣,為了避免自己被那群如豺狼般的女子偷襲,睡夢中的她,凡聽到較大的聲響就會頓時驚醒。


忽地,門被推了開,她轉頭一看,竟是莫晴。


「莫憶、莫憶,小姐、小姐她……」


「怎麼了?瞧妳慌慌張張的。」


莫晴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腕道:「妳快跟我來!」


語落,莫晴拉著她往聽雨軒奔去,可莫晴的速度對她來說委實是慢了點,她索性直接將莫晴攔腰抱起,腳一蹬,迅如雷閃,輕捷似鳥,轉眼間便已來到了聽雨軒。


足方沾地,她將莫晴放下,並輕輕地推開房門。映入眼簾是躺在床鋪上歇息的莫茹依,她轉首看向莫晴不解的問:「小姐不是正在睡覺嗎?沒發生什麼事啊!」


「小姐是在睡覺沒錯,可不知道為何一直在夢囈,有時候還會哭,且我怎麼叫、怎麼搖都醒不來。」莫晴輕嚙下唇,神情不安的道:「妳說小姐是不是中邪了?」


「別胡亂說,我看看。」她輕斥,走近床沿,方見到莫茹依,心下頓時一凜,見她滿臉淚水地喃喃自言,好似作了什麼痛苦的夢般。


「哥……為什……世界會……這樣……」她俯首將耳朵湊近莫茹依的唇邊,眉宇蹙起,伸手拭去她的淚珠。


「好痛……我……也死了嗎?」莫茹依難過地呻吟著,淚水依舊不止。好半晌,她默默地流著淚,不再言。


「小姐這樣多久了?」劉羽臻問。


「好像是……子時才這樣的。」


子時?


她低頭瞅了下手錶,喃喃道:「已經三點多了。」隨即昂首凝鎖莫茹依,思忖片刻,便輕拍她的臉頰,喚道:「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可莫茹依仍舊未醒來,突地,她又開始喃著:「你是神仙嗎?」


神仙?真不知小姐夢了些什麼……


「神仙請救救我大哥!」她猛地握住劉羽臻的手腕,哽咽的道。


「小姐!」劉羽臻委實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住,她欲扳開,可怎麼扳都扳不開。


「唉……」她喟嘆。


良久,莫茹依終是鬆手,忽揚唇,破涕為笑。「謝謝神仙。」


「為什麼……天崩了,地裂了?」莫茹依頓了頓,蹙起黛眉又言:「神仙別哭……」她伸手對空中拭了拭。


「真不知小姐現在在演哪齣戲。」劉羽臻僵扯唇角,不知該哭還該笑。


「怎麼辦,小姐是不是真中邪了?」莫晴來回踱步,她搔了搔頭又道:「今日是小姐的生辰,這下可怎辦才好?」


「或許天亮就會好了。」


雖這麼說,可她也不確定,心中不免擔心,小姐會如此,有無可能是因自己拒絕了她,太受刺激而……病了?


「唉。」劉羽臻喟嘆,她轉頭看向莫晴道:「時候不早了,妳先回去歇息吧,適才我已睡過,就讓我守著吧。」


莫晴斂眸凝思片刻。「那好吧,明日或許會很忙碌,我這就先睡下了,謝謝了。」


「沒什麼。」劉羽臻揚唇淡扯。「去睡吧。」


「神仙……你的傷勢……」莫茹依輕掀紅唇,哽咽細喃,過了許久,突地驚呼道:「啊!他又來了。」


見狀,劉羽臻不禁再嘆,她步至檀木桌前坐下,托起腮幫子陷入一片凝思。


明日午後她就要走了,可自己該如何去尋旭崢兄呢?現下無檔車,山莊的馬匹又不可隨意騎乘,更何況自己也不會騎馬。


啊……有了!旭崢兄之前所贈與的銀票,只消拿去換成碎銀,便可僱車,否則單靠這雙腿,不知何時才能走到之前的竹屋。


思及此,劉羽臻閉目不再多想,好半晌,睡意漸漸襲上,可莫茹依忽地叫了聲,將她的睡意瞬間給驅了去。


「神仙……不,徒兒拜見師父!」


這……這夢也忒奇特了吧,一下便拜了師,而且拜得還是名神仙。


劉羽臻倒了杯涼茶,輕啜幾口,她瞅著莫茹依,見她氣息漸轉平穩,自喃的嗓音轉弱,淚也不再流,不由得鬆了口氣。


還好,看來惡夢已過,或許明早便醒了。


===============


東方天際曙光乍現,晨霧彌漫,煙雲清灑,銀葉山莊內,青翠之芽,嫣紅之花,隨風擺盪似染醉意。


聽雨軒,一抹嬌小人影躺於臥榻上,她翻來覆去,黛眉緊擰,輕嚙下唇,好半晌,突地喊聲道:「我也是,我也喜歡師父!」


「碰」地一聲敲響,不知何時睡著的劉羽臻自椅上滾落於地,她狼狽起身,拂拭裙裾,僵扯著臉,瞅向睡夢中的莫茹依,低喃:「小姐究竟是做了什麼夢?也太戲劇化了吧。」


就在此時,門忽地推了開。


「莫憶,小姐她好了嗎?」莫晴探頭輕聲問。


「還是一樣。」


「這可怎辦,今日是小姐的生辰,會有許多公子、小姐前來拜賀,倘若小姐不醒,那這壽宴不就沒了主?」


劉羽臻垂眸睇看腕上的錶。


六點整。


「午時過後我就要走了,妳現下就去同夫人說說,小姐這樣子頗為棘手,不似尋常,說真格的,昨日我斥喝妳別胡亂說,可現在我也覺得小姐……可能『卡到陰』了。」以前的她可不太相信這種事,可自從自個兒也「卡到陰」遇上了玉鳳,來到這世界後,她不信都不能了。


「卡到陰?」


「就是中邪啦。」她掃了莫茹依一眼,緩搖頭。「而且還頗嚴重的。」


「那、那可怎辦?」


「或許……找個高僧或道士來驅驅邪,小姐便醒來了也說不一定。」她倒了杯涼茶潤潤喉。「我有些餓了,先去吃個早膳,有事便來客房尋我。」


其實她不止餓了,還頗想睡的,昨晚被小姐吵得睡不好,還因趴睡而身子骨痠疼,或許待會得活動一下筋骨,再回客房小睡片刻。


方步到門前,惟手才一觸門板,衣袂便被扯了住,她回首,見是莫晴。


「莫憶……妳說正午便走,那小姐醒來見不著妳,可是會傷心的。」莫晴黛眉略皺。「要不等小姐醒來再走?」


聞言,劉羽臻搖頭喟嘆:「難道妳希望小姐與我在一起?」


「當然不!」莫晴忙不迭地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我離開才是最正確的,小姐年紀尚輕,現今二八年華,追求她的公子哥不占少數,以她的條件自是可以覓得良緣。」


「也是。」莫晴斂眸,鬆開。


見狀,劉羽臻緩揚唇畔,旋身離去。


早膳約莫只花上兩刻鐘,待她吃飽喝足,便走至一處空地,昨晚因睡姿不良造成身子骨痠疼,所以她決定來活動筋骨,興許是太久未練空手道,動作有些不順,不過近日來一直砍材作工,自身的力量有稍提升,練了好半晌,那招式也越漸流暢。


只是現在,她發現有件頗為奇怪的事,自從五個月前變身後,醒來失去記憶的她突然增加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像是劈材時會有股氣凝聚於整隻手臂,讓她砍材事半功倍,而現今使出的空手道,明明是同樣的招式與打法,卻有一股氣旋於掌間,這就是俗稱的掌風嗎?


礙於這身女裝絆手絆腳,她僅練了幾個簡單的招式,反正只消有活動,筋骨也就鬆了些,痠疼感也少了好許。


回到客房,她將身上的女裝換成原先的制服,因昨晚睡不好,現下睡意又襲上腦際,她看了一下錶,才八點,便脫了鞋翻身上床。


「真不知小姐夢了什麼,為何會哭呢?」雖說現在挺想睡覺,可安靜時反倒開始思考,若說是因為自己拒絕了她,那夢中出現的怎不是自己?可若說是中邪又頗為奇怪……


過去曾於電視上見過一則報導,是說少女被男友拋棄,而後沉睡了幾個月未醒,成了名副其實的「睡美人」,醫生說是淺意識裡不願醒來,不過這與小姐又不同,小姐不停夢囈,似夢了一段很長的故事。


劉羽臻闔眸,擰眉思忖。


到底是為什麼?不知小姐做了什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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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


「皇、皇上!完了、完了!」大臣推開御書房門,完全顧不上君臣之禮,直接衝到皇上面前,萬分驚恐地喊著。


「大地裂開了,天上降下好多巨石,百姓們死得死傷得傷,世界末日了、末日了!」


「嗯?」正批閱奏摺的皇上微昂首,一張俊美絕倫的容貌登時映入了大臣的眼簾,他蹙著劍眉瞟了大臣一眼,繼續低頭書寫,聲緩而悠,雅調淡言:「你在作夢嗎?」


「是真的,千真萬確,請您快出來看啊!」大臣忙不迭衝至門邊。


皇上無奈搖頭,放妥毛筆後起身,沉穩而溫雅地往門邊踱去,方見到天上滿塵的黑點,他身子一震,雙眸瞠起驚喊:「這怎可能!」


驀然,一塊巨石朝皇上的方向墬去,早已驚懼萬分的侍衛也不及反應,眼見巨石要擊上他,孰料,大臣伸手猛力一推,將皇上推至一旁,而自己則代替了皇上被巨石所壓,那轟隆轟隆的聲響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震動。


「沈愛卿!」皇上驚駭大吼,原欲衝上前,卻被侍衛拉住了手臂。


「皇上,現在情況危急,請快些避難吧!」


「避難?」皇上苦澀一笑,淚水於美目中打轉。「現下這情況還有得避嗎?」


「皇上。」侍衛撇頭,緊蹙劍眉。「或許……是天神發怒了。」


「天神?」皇上含淚的眸芒瞬轉銳利,一股怒濤在他胸臆間翻騰,他切齒道:「不可能,是誰……到底是誰?」


皇上用力擺手,一旋身,便往眾人的反方向奔去,即是巨石飛來的方位。


他昂首見天際之黑點,發顫的手一緊,喃道:「此法乃毀滅之咒,究竟是誰要將我的世界毀滅,能有這般強大的靈力,一定是能力與我差不多的神祇,可……到底是誰?」


「皇上!」侍衛提步欲追,孰料地面突地崩裂,將他與皇上迅速隔開,那震耳欲聾的聲響與龜裂的黃土驚駭了眾人,一時之間全傻了。


就在此時,空中巨石如雨點般直落,砸上了眾人,那此起彼落的哀號之聲震天,也震得皇上心痛欲絕,雖說僅隔一條地裂之溝,可那巨石就未擊向他,他看著大家,那淚水如湧泉傾瀉,身子無法克制地顫抖著。


他的臣子、他的人民、他的世界……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啊──」他昂首朝天,用盡全身之力悲慟嘶吼,緊握雙拳,指痕更是烙入掌心之中。


他這一生與過去世一般,雖稱帝,卻也盡力為人民效力,因為這世界是他所創,是他同羈羅所創,他盡心盡力拓展世界,由蠻荒到繁榮,他花了幾百世、幾萬年的歲月,輪迴又輪迴……


每當十六歲,他便會憶起自己下凡的任務,也會記起自己的身分,他是神祇,錦玥。


照理說除了他與羈羅有資格毀滅這塊大地,其他神祇若未領天帝師父的御旨,是不能夠這麼做的!


難道他做錯了什麼事,令師父下旨……下旨毀滅這世界……不!他自認自己夠盡心、夠盡力,可為何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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