秝子的食全大福

　　第九章　毒殤

　　曇雲佈滿天際，天色陰沉如墨　，這陣子的天氣一直如此，時而陰雨綿綿，時而大風不歇，百姓皆知這是因為王上的心情不好使然。

　　桔雲躲藏有半個多月，卻一直未離開魔界，並非他不想走，而是他走不了。

　　魔界裡外全讓殘天施術結界，出口處有衛兵站守，若想直接飛至天際離開，便會觸及結界，縱使隱身也會馬上現形，屆時一定驚魔兵魔將，他天界都難。

　　可惜他不會魔界的易容術，只能改變眸色和髮色，若能像殘天一樣幻化成他人模樣，要逃便也不難。

　　桔雲心事重重地吃下最後一口空管麵，擱下叉子以紙巾擦了擦唇，站起身至櫃檯付清帳款後，步出了麵館，此時他身著一席女裝，臉上的妝容特為濃豔，已掩去他本身的英氣，多了許多女人的嬌柔，他會如此便是希望躲過衛兵的盤查。

　　只是桔雲覺得自己再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常猜想，殘天會找自己是因為怒氣已消，還是為了報復？

　　一股腥甜自肺葉處直湧而上，桔雲爆咳數聲，胸口的疼令他再也忍不住奔至小巷道，以帕子摀口，蹲下身咳了好一陣子，待那不適減退，他才撐起身將背靠著牆壁，並將那沾上了點點鮮紅的帕子收到懷裡，闔眼歇息一陣。

　　算算時間他若不吃解藥，也僅剩一個多月的時間，越到後頭，那痛苦越是難以壓制，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可是他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回天界。

　　待桔雲胸口處的悶痛緩歇後，他才自小巷道走了出來，然而暈眩感不時襲上腦際，令他步履踉蹌，好幾次險些跌至地上。

　　「小心。」驀然一隻有力的手臂將他攙扶住。

　　「謝謝。」桔雲抬頭而望，是一名長相清俊，有著紫紅髮色的墨瞳男人，然而他的神情在見到桔雲面容之際，頓地怔愣，桔雲見他那不尋常的反應，心下不禁感到擔憂，趕忙抽回手往後退了幾步。

　　就怕這個男人是一名見過他的官員，雖然他已在臉上抹了濃妝，可是難免不會讓人發現。

　　「妳的臉沾上番茄醬了。」男人長指朝桔雲的臉畔指去，聞言，桔雲當即明瞭，忙不迭拿起帕子抹去臉上的血漬。

　　原來他是看見自己臉上的血，誤以為是番茄醬而訝然，並不是見過自己的人。

　　桔雲心底暗暗慶幸，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或許擔憂的心方擱下，那股暈眩感又襲，令桔雲步伐不穩地搖了搖，單是佇著不動，身子就已難以平穩。

　　「這位女士，可是身子不適？需要帶妳去醫院否？」

　　「不……不用了。」桔雲搖搖頭，閉上眼催動體內靈力將那一波一波的暈眩感壓下，一股濃烈的百花香瞬地自體散發，男人見狀那雙晶亮的墨瞳瞬地瞠大，眸瞳如燃著火炬般炙熱地閃爍了下，待桔雲睜眼後，男人神情已恢復適才的模樣了。

　　「謝謝，我已好些了。」

　　桔雲朝男人點了點頭後，便不再逗留，旋即轉身朝這陣子所住的旅館前去，他一心只想趕快回去飲下自己調配的藥草，是以未注意身後男人神色沉凝地尾隨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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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白色磁磚鋪成的地面，上有簡單的臥榻與書桌櫥櫃，一扇半啟的窗扉，由外自內灑下日陽光芒，在地上映成格子光影，然而，一股藥草香息瀰漫四周，更因裡頭未歇的隔嗽聲，顯得此處所住之人病體纏身。

　　「咳咳……咳……」劇烈的嗆咳令桔雲肺葉緊縮，胸口悶痛，他明白再這樣拖下去已不是辦法，如今他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一是找夜冥求救，二是吞下解藥，放棄同殘天解釋的機會。

　　「咳咳……」桔雲臉色蒼白如紙，他自床榻上爬了起來，將擱在桌上有些泛涼的濃稠苦藥喝了下去，而後又是一串爆咳。

　　魔界藥材不興，草藥學是天界所有，所以在此他只勉強找到幾味止咳的藥材，難以將此毒緩歇。本來靠靈力壓制尚可緩歇，但時間過得越久，靈力已越來越沒有辦法壓制毒性了。

　　已有二十多年未見桔梗和桔雪了，他好想回天界，只是他能力不及，又中了慢性劇毒，而殘天……雖然自己存著一絲能與他解釋的可能，但一想到他曾傷及自己，險些破了自己的元神，桔雲的心底就不禁燃有恐懼，便不敢與他再見，這樣的矛盾便使桔雲能躲就躲，能延便延。

　　半個月又過去了，如今時間僅剩不到十五日，就怕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咳咳……唔……」強烈的劇咳，使他又自口中湧出了鮮血，如此反覆，早在他白帕上留下怵目驚心的紅色。

　　「叩叩」兩聲，突然自門邊傳來，桔雲心底不免緊張，就不知是誰，此刻他未有上妝，能夠的話他不想去應門。

　　又是一陣敲響，可桔雲佇在一旁猶豫躊躇，他咳了數聲後，才緩慢開口道：「是誰？」

　　「我是住在妳隔壁房的『約翰』，聽見女士的咳嗽聲未歇，不禁感到擔憂，不知是否需要幫忙？」

　　「謝謝，不用了……咳咳……」桔雲聞言鬆了一口氣，隔著門婉謝，可他隨即又想起，若要找夜冥幫忙，靠現在的自己恐怕無力，如果此人能夠幫助他的話……

　　「等等。」思及此，桔雲推開門扉急喚了住，但見約翰正準備回房門，他身旁有個模樣甚為可愛的孩子，兩者在聽見桔雲叫喚之際，皆轉過身。

　　「咳咳……可否幫我一個忙？」桔雲拉了拉衣袂，不讓他倆見著衣上的血漬，他扯下了頸上的小玉笛，又自懷中掏出一張信紙，這是在數天前他就已寫好準備交與夜冥的信，卻因猶豫未給，而今他身子不適，怕是無法走得那般遠了。

　　「這是？」約翰有著一張普通的臉孔，倒是他身旁的孩子有雙亮麗的墨色眸子，一頭銀白髮絲綁成辮子垂落在身後，透白晶瑩的臉蛋配上那精緻的五官，讓桔雲見著忍不住多盯了幾眼。

　　「幫我將此信還有這支小玉笛，交至西北方嬋明街那間最大宅邸的主人，咳咳……很抱歉我這般唐突……因為我現在身體不適，難以前去……咳咳……」桔雲扶著門把咳得難受，如此已讓他站不挺身子了。

　　「沒關係就交給我吧，妳好好休息。」

　　「謝謝。」雖然不知這兩人的來歷，可桔雲如今也只能賭了。

　　「瞧妳病得嚴重，需要我找醫生來嗎？」

　　「不用。」桔雲慘淡一笑，搖了搖頭。「這病尋常醫生是治不了的，咳咳……」

　　「為什麼？」輕黏的娃娃音響起，是方才在一旁默不出聲了孩子。

　　「這不是病……咳咳……是中毒了，這毒會自肺部開始潰壞，後而漫及心臟，咳咳……除非找到解藥，否則只怕我撐不過十五日了。」桔雲見孩子雙眸大瞠，露出驚駭的表情，不禁笑道：「咳咳……別害怕，待時日近了我不會留裡在這穢著你們。」

　　「妳要去哪兒？」

　　「哪兒啊……若真沒辦法找到解藥，我自哪兒來，便哪兒去吧。」桔雲朝孩子淺淺一笑，又看向約翰道：「這就麻煩你了，我……咳咳……我先回房歇息了，謝謝。」

　　「去吧，好好休息。」

　　桔雲朝他倆點點頭，而後掩住門扉走回床沿，未待半晌，門扉又有了敲響聲，讓桔雲撐著身子，步履蹣跚地走回門邊。

　　「請問是……」

　　「是我。」聽聞方才的娃娃音，頓讓桔雲收了戒心推開門扉，孰料應門之人卻不是方才的孩子，而是他最想看到，卻最害怕見著的人。

　　「殘……殘天！」殘天佇在門外，那衣著與過去相同，約翰則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佇著，這一瞬間就讓桔雲明白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