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殺死桔雲了?桔雲死了?


  「思雪……思雪!」方見桔雲的傷勢,一股悲憤的情緒在夜冥的胸口翻騰,他的手指痙攣般地縮了下,恐懼急流湧上,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將桔雲緊抱懷中。


  夜冥安排了不少眼線在魔界,方才一聽到桔雲來到隱天的消息,他就忍不住奔了過來,可恨他擔心讓殘天發現自己的不忠,躊躇不敢入內,然而在聽見桔雲痛苦的叫聲之後,便再也忍抑不住,只是……他還是遲了嗎?


  夜冥伸出顫抖的指,在桔雲的鼻端探息,隱約尚能感覺些許呼吸,夜冥吊著的心才緩緩放下,他不再逗留,也不解釋,便抱著桔雲急忙轉身離去。


  「站……站住!」殘天嗓音略略顫抖,他想站起身,卻因腹部劇烈的疼痛而止住動作。


  是了,是反撲,他傷害了桔雲,那傷口反撲到自己的身上,縱使他憎恨著桔雲,卻無法控制心中對桔雲的愛戀。


  夜冥步伐一頓,卻未回頭,他不再掩飾桔雲對自己的重要性,語帶哽咽地沉聲道:「王上,若桔雲有那裡冒犯了您,屬下願意代為受罪,只望王上先讓屬下帶他回去治療。」


  「你憑什麼!」殘天拉妥衣裳站起身,以此掩飾自身的傷口,他不願讓任何人知道,他對桔雲的愛已會造成自身的反噬。


  「就憑屬下與他所屬同門。」望著桔雲的傷勢,一股酸澀湧上了夜冥的眼眶,強大的情緒撞擊著他的心扉,他厭惡自己的無能,厭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無法立即帶著桔雲去治療,還須與殘天周旋。


  不想再耗費時間,夜冥蹲下身,將桔雲平放在地,不去理會殘天有何想法,一旋掌心,將手掌貼上桔雲的傷口處,口喃咒語道:「奉聖天之名,以地之治癒,恢復其身;以水之治癒,恢復其血;以火之治癒,恢復其溫;以風之治癒,恢復其息,敕令!」


  霎那間,點點白光旋然而起,如薄霧一般再堪堪落下,暄和的暖光敷於桔雲的腹部,血雖然在此術醫治之下暫且止住了,可是他傷勢過重,無法靠簡單的治療術醫治,而今他氣息依然薄弱如絲,昏迷不醒。


  佇立在夜冥身後的殘天,臉色也好不到哪去,適才他是真心想殺死桔雲,倘若……倘若夜冥遲來了一步,桔雲是否就已死在自己的手中?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殘天全身無法遏制地顫抖起來,他傾身上前,欲將桔雲自夜冥懷中搶過來,孰料卻被夜冥搶先避了開來。


  「王上,倘若您不喜歡桔雲,可否放了他?」話一頓,夜冥擰眉猶豫一陣,又落後話:「如今的桔雲已是眾多魔靈眼中的一根刺,不知有多少魔靈欲將他除之而後快,屬下不知您為何而生桔雲的氣,甚至要殺了他,只是請恕屬下一言,桔雲個性是固執了點,也因為身分的關係,他不似屬下能將天界事物完全放下,所以在言語上或許為了爭取天界利益而冒犯了您,但是他對您……」


  夜冥眼底閃過一抹哀傷的眼神,抱著桔雲的手勁也略略加重,沉道:「他對您是真心的這點,不容置疑。」


  「他……吾不相信他……」殘天搖搖頭,面露哀愁地退了幾步,難得見到殘天露出這樣無助的神色,夜冥也不禁感到驚訝,可隨即就讓擔憂桔雲傷勢的心情給拉了回來。


  「王上,桔雲的傷不容再耽擱了,屬下這就先行告退。」語落,夜冥不再逗留,急忙施展輕功朝魔醫院而去,徒留面露無助頹喪的殘天,與一干被嚇傻的妃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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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背叛了你,你還會喜歡我嗎?會原諒我嗎?如果是罪無可恕的事情呢?你會殺了我?


  倘若你真做出讓吾無法原諒的事情,吾不會殺了你,但是吾也不會繼續遵守與你約定,吾會要你付出代價的。


  「是這樣嗎?」桔雲視線穿過窗櫺,落在天上的白雲,喃喃自語道:「可我卻差點死在你的手中……」


  不過他能怪誰?他確實是傷了殘天的心,這點無庸置疑,只是他未曾想到,默宇竟是以這樣的手段,破解了他和殘天的血契之約,果真高招呵。


  桔雲虛弱地撐起身子,轉眸掃視四周,魔界擺飾錯落不少天界的裝飾,這些裝飾不如裏魔界的寢殿那般奢華,空間不大也不小,就不知是誰房子。


  桔雲隱忍腹部的傷痛,緩緩走下床鋪,他腦袋渾渾噩噩,步伐也有些飄渺。


  「桔雲!」熟悉的嗓音令桔雲轉眸望去,這才發現原來寢室內尚有一人,夜冥。


  「原來是你,這是你家?」桔雲嗓音輕柔,神情淡斂,讓人看出不此刻的心情。


  「你的傷勢未好,又中毒至深,先回去躺著,我適才已喚人送粥來了,再等一會。」夜冥快步上前攙扶著他,桔雲未反抗,便依他所言躺回床上,蓋上了被褥,那雙迷茫蘊著水氣的藍瞳,卻是望著天際的白雲發愣。


  「桔雲……」夜冥一嘆,伸手握住桔雲略為冰冷的掌。「我真後悔,當初若別想太多,一開始便告訴你我的計劃,是否你就不會恨我,甚至……這三萬多年也不會受苦。」


  桔雲沉默許久,才將視線放到夜冥身上,他神態幽幽,那雙眼卻載著憂愁。「是這樣沒錯,可是……倘若當時我知道你要娶魔女為妻,一定會阻止你,所以你不跟我說,也是對的。」


  沒想到桔雲會這樣說,夜冥心頭一愣,然而在見到桔雲那憔悴的容顏之際,心裡便是一疼。


  「你……還恨我嗎?」


  「不恨了。」桔雲搖頭,望著夜冥淺淺一笑,並抽回手道:「我明白你的苦。夜冥,讓我一個人靜靜吧,等會粥送來我會吃的。」


  夜冥聞言點點頭,也就不再叨擾他了,將他安頓好後便轉身離去,臨去前不忘要桔雲好好休息,並告知他門外有侍女守著,若有事情便可喚侍女幫忙。


  待藥膳粥送來,桔雲走下床,緩慢地將藥膳粥吃下,他神情染上淡淡的哀愁,淚水盈於眼眶之中,未幾,眼眶承不住淚珠的重量墬落而下,溶於粥內。


  一直以來,他對於不及過往的靈力與神志不怎在意,殊不知會這樣是有其原因的。


  「殘天,若不是你驚動到我的元神,反而使我本就重傷停止癒合的元神覺醒,並快速地自我癒療,只怕我這一生就會這樣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了。」


  桔雲擱下瓷匙喃喃自語著,他緩站起身伸手摀住腹部,唇瓣一啟一闔喃著咒語,霎那間,四周冒出了點點浮光,敷於桔雲的腹部,而後化為一道強烈熙和的白芒,未待多久,他那泛疼的傷口已堪堪復原。


  桔雲走向窗邊看向天空的白雲一嘆,如今思緒重重,他已難以如雲一般自由自在了。


  一道暈厥感襲上,桔雲擰起雙眉,伸手攙著窗口以防跌地,隨後右手束成劍指之印,於身上幾處穴道蘊氣而落,那不適的感覺才慢慢減緩。


  不知他已睡了多久,離毒發身亡還有多少時間,他知道體內的毒不好解,解藥的其中一味「單麒花」世上罕有,不過……若是桔梗,說不定有辦法找到這味解藥。


  驀然「轟隆」一聲巨響,令桔雲心神凜然,他闔眸感受四周的波動,那強烈且熟悉的魔息自遠方傳來,還有不少僕人的驚慌聲,霎那間,桔雲猛睜開眼,心臟如擂戰鼓般地狂跳。


  是殘天!


  不行,他還不能讓殘天抓住,更不能讓殘天發現自己在夜冥的家中,他雖不知夜冥是怎麼將他帶出裏魔界的,不過從殘天破門而入的動作與狂發不掩的魔息,不用猜想也知,夜冥是悄悄地將他帶走的。


  桔雲深吸一口氣,口中喃著咒語,瞬間隱匿成無形,但是那濃郁的百花香襲卻無法完全藏住,桔雲自手中掏出傷神刀,於空中劃出一道空間隧道,這是空間連接的術法,能使他前進至另一個空間,可惜他這方面的能力不強,至多也就一百公尺,雖不知距此地一百公尺是哪裡,可是能逃離此地便好。


  桔雲迅速將桌上擱著的餐具藏至桌底,便不再猶豫,迅速穿過空間隧道消失於空氣之中。


  須臾,殘天已破門而入,冷冷地朝四周掃了一眼,不見桔雲的身影,便轉身至其他寢室尋找,殊不知追隨殘天而來的夜冥,在房內見不到桔雲身影之際,心中是怎樣地焦急與擔憂,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桔雲呢?」殘天嗓音冷冽,讓周遭之人聞聲似浸於寒冬的湖泊之中,少許魔力較低者,便也忍不住打起顫來。


  夜冥狀似疑惑地擰起劍眉,拱手道:「屬下不知王上在說什麼,桔雲?他不是好好地待在魔醫院嗎?」


  「桔雲失蹤了。」殘天神色平靜無波,讓夜冥瞧不出眼底所思。


  「失蹤!怎會?」夜冥擔憂地瞠起雙眸,緊握雙拳隱隱顫抖。「屬下聽聞有誰想對桔雲不利,甚至還在他身上下毒,您說這會不會是……」


  「不……不可能。」殘天眼底閃過一抹驚慌,卻又很快地收了回來。「那毒是他自個兒下的。」


  夜冥聞言眸瞳一顫,心底蘊生不解。「此話怎講?」


  殘天的眼神銳利如刃,瞥了他一眼,未有明言。


  「默宇。」


  「屬下在。」


  「替吾在此仔細搜查。」語落,殘天旋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夜冥心湖略顫,心中不禁暗忖,殘天那雙紫紅眸瞳,如今已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令人心骨俱冷,是這二十多年來沒有出現的神情,好似回到了過去……不,比過去來得更加讓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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